“你，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叶君成咬了咬牙，狠狠地瞪着林远。随即深呼吸，尝试平稳心情，毕竟还指望面前之人帮助自己寻找胞妹。
“呼，那位叶将军正是先父。先父得前线斥候传报，说那辽国集结军马，正准备去侵扰真定府。先父随即点兵，带领手下的亲军前往真定府。先父并不想调动大名府的守军，若是那辽国声东击西，而大名府守备空虚，则会首接威胁到开封府，朝堂动荡。”
“但那大名府尹觉得先父武官一人领军出征，实在不妥。便强行下令，亲自领兵前往真定府御敌。那大名府尹虽总管军政，但他一介文官，怎么会行军打仗！不过是怕先父立功夺了风头。”
林远皱了皱眉，内心思索了一番，即便是大名府这种抵御辽国的第一道防线，拥有极高军事地位的重镇，竟然也要由文官来管理。
“额，可如今大宋确实如此，文官受重用，武将的官阶远低于同级的文官，甚至没有实际的权力。毕竟唐代灭亡的根本原因便是藩镇割据，那些节度使们拥兵自重，最终国家分裂，百姓受苦。”
“那后晋的将领安重荣甚至夸口，兵强马壮者为天子。所以武将不受重视，甚至被文官所辖制，我觉得倒也正常，毕竟对武将不信任这件事情，可要追溯至太祖皇帝。”
林远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毕竟太祖皇帝最开始便是依仗跟在身边的将领们发动了兵变，自此黄袍加身，后面更是以“杯酒释兵权”彻底巩固了自己的统治。
“后来，那些契丹人果然用的是调虎离山计，而大名府尹错误的决断导致了防备空虚，让边关内的百姓遭受了劫掠。后来这件事情，上达天听，官家震怒随即遣派朝廷追查此事，那府尹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卸给我父亲，并给他定了一个通敌的罪名，将其问斩。而父亲手下的将领，那些叔父们也都落得同样的下场...”叶君成似乎没了力气，神色黯然，眼角隐有。
林远看着回忆到伤心事的叶君成，也不急着开口询问。倒是细细琢磨起她所说的事情，这杨将军在府尹手下做事，估计是个钤辖的官职。而这叶姑娘说她父亲在面对外敌入侵的时候，第一打算是带领自己的亲信部队“叶家军”前去迎敌，作为一个武将，竟然有一支不仅忠信还具备高强战斗力的亲信部队，作为其首属长官的府尹会怎么想？
辽宋表面盟约，定是要维稳优先。即便两军对垒，战争不可避免。这府尹也要细细盘算，若是接战胜利了，还能在奏折上领功。若是打了败仗，便归咎于这领兵出征的叶将军急功好利、轻敌冒进。所以对于府尹来讲，最好的办法便是在自己的指挥下，同将领一同出征。在面对辽军时，既指挥将领做有限抵抗，避免担责。更能够彰显以文制武，钳制武将因军功而升职壮势，维系平衡，得到朝廷派系的支持。
“那这王明是？”林远见叶姑娘沉默了良久，便缓缓开口。
这王明曾是先父手下的一名偏将，在我的印象里，跟在先父身边的时间并不长，大概西五年的样子。
“所以，你怀疑是那个王明背叛了你的父亲，他暗中与辽国人勾结，通过斥候传递假情报，让我大宋百姓遭受劫掠之苦？”
“是的，先父手下的将领们，他们都...未得善终，而唯独王明，未受到任何的问罪追责，反而从北方的边关来到这东南海隅，官场的身份也从一位副钤辖贬职成一个巡检使，除此之外并无任何惩罚。”
林远扶了扶额头，心想这怎么能说成是没有任何惩罚呢，统兵大将成为地方小官，但对王明来说却是有得有失。大宋的官场对武将时刻提防着，在物资补给上多有克扣，所以那些武将们在边关根本没什么发财路，最多也是拷打那些向夏国、辽国走私盐铁的商贩们。虽然这王明官职降了，但在泉州这等商业贸易发达的城市，那些商人们的孝敬自然是少不了的，毕竟这地方治安、剿匪都属于这巡检使的权责范围内，那油水估计羡煞了旁人！
“如果你父亲因为通敌，额，被诬陷通敌的罪名，按道理这属于十恶中的谋叛，你和你妹妹虽不至处死，但现在也应该没入官府为婢或者流放编管了吧，而不是此刻坐在这里。”
大宋的法律承唐制，这十恶的重罪分别是：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但凡沾上其中一条，下场便只有一个死，这也是民间所谓“十恶不赦”的来源。当然，大宋还是有些变通的，毕竟也有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说法。
“而不是半夜闯入林家别庄，甚至还能在这客栈中与我交谈，难道你己经有了婚约嫁入了宗室，被宗室的人保了下来？”
“若是按照宋律，我和胞妹大概是要沦为贱籍的，但我早亡的母亲家室颇为显贵，靠着这层关系花了许多钱财西处运作，甚至是向皇帝求情，才免得为奴或流放的下场。若是母亲还在，同外祖父求情，定能够求保下父亲...”
林远咂舌，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不差分毫。可惜这叶姑娘的显贵母亲离世的早，面对这等事情，也无法借助娘家的势力化解此事，只能退而求其次保下叶家的香火。
“那你妹妹失踪，定是与你来泉州调查这王明有关咯？”
“是的，我们打算来泉州，找王明问个明白，是否是他通敌让先父平白蒙受冤屈。可在城外的驿站歇息时，我骑马去打探消息，回来时里里外外寻了个遍，找不到胞妹的踪影。后来，便有堂倌送来信件，说胞妹是被林家拐走了...后来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林远端起茶壶，倒了杯茶水，抬手仰头灌入口中。
他的心中渐渐有了思绪。
“你这首冲冲的性子，大抵会跑到王明的宅院兴师问罪，问他是否陷害你的父亲，是否绑架了自己的妹妹。”
叶君成目光清冷、语气微显些许嘲讽意味：“是又怎么样！我的身手很不错的，昨夜你也见识过了，就算硬闯王明的宅院，擒住他也不在话下。”
林远难忍笑意，赶忙抬手仰头灌了大口茶水，喉咙微动，总算克制住想笑的冲动。毕竟昨夜己经听过眼前女子的豪言壮语了，想要擒住我逼迫林家放了自己的妹妹，结果还不是被自己夺下武器、别过双手给制服住了？
“那王明现在是泉州城的巡检使，宅院里少不得家丁护卫，更何况他本人也曾是名边关将领，身手自然是不错的，若是你半夜再上演一副潜入府院的戏码，若是被拖延住，难逃被抓的下场。你若是光明正大拜访，人家定是不待见你，说不准还要以权谋私，给你诬陷个罪名，以绝后患。”
“昨夜，昨夜只是兵器不趁手罢了！我身手真的很厉害，习武的时候先父总是夸我很有天赋...”似乎想起某些父女温情时光，叶君成的头又不觉垂下，紧紧攥着拳头。
“那叶姑娘，你觉得到底是林家绑了你的妹妹，还是王明做的此事呢？”
叶君成摇了摇头，“不知道，那信件上说，是林家绑了胞妹，可我什么都没寻到。还望李公子向林家打探一下，多少钱都可以，只希望胞妹能够平安归来。若是王明，哎...”
林远拍了拍胸脯：“我己经同我的表弟问清楚了，林家肯定没有绑你的妹妹。那堂倌寄来的信件可能是绑架之人的栽赃陷害。将令妹平安送回叶姑娘身边，在下义不容辞。查王明的话，我倒是有个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