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霓虹在雨幕中扭曲成破碎的光斑。苏瑶蜷缩在出租车后排,电脑包下压着签了一半的合同,手机屏幕不断弹出主管的催促消息。"师傅,麻烦再开快点,我赶时间。" 她声音沙哑,指腹无意识着合同边缘,指甲缝里还沾着下午开会时打翻的咖啡渍。
突然,刺耳的刹车声撕裂雨幕。苏瑶抬头,只见远光灯在雨雾中织成白网,一辆失控的渣土车如巨兽般首冲而来。玻璃碎裂声、金属扭曲声与刺耳尖叫混作一团,她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漫天纷飞的合同纸张,和手机屏幕上尚未发送的那句 "我马上到"。
黑暗如潮水漫过,苏瑶感觉自己坠入无尽深渊。意识在混沌中沉浮时,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童年时父母早逝的孤苦,大学勤工俭学的艰辛,以及职场上摸爬滚打十余载的日日夜夜。当第一缕光刺破黑暗,她听见孩童清脆的啼哭,闻到混合着血腥气的潮湿泥土味。
"瑶姐儿!瑶姐儿醒醒!" 稚嫩的呼唤声裹挟着温热的泪珠,滴在苏瑶冰冷的脸颊上。她艰难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沾满泥浆的小手,指节冻得通红,正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抬头望去,十来岁的少女满脸泪痕,粗布麻衣打着补丁,发间还沾着草屑。
"这是... 哪儿?" 苏瑶挣扎着坐起,后脑传来的剧痛让她险些昏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杂草丛生的泥地里,西周是陌生的青山绿水,远处几座低矮的土坯房炊烟袅袅。记忆如潮水涌来,原主连瑶,清平村连家二房的小女儿,三天前为了给生病的母亲抓药,冒险下河摸鱼,不慎摔破头溺亡在浅滩。
少女突然破涕为笑,用袖口胡乱擦了把脸:"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快回家,娘正给你熬草药!" 说着便要搀扶苏瑶起身。苏瑶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 —— 皮肤细腻却布满冻疮,分明是孩童的模样。低头看向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短褐,腰间还系着褪色的红绳,上面挂着一枚开裂的桃木平安符。
跌跌撞撞回到连家,眼前的景象让苏瑶瞳孔骤缩。两间土坯房东倒西歪,墙皮剥落处露出里面的稻草混合泥浆。院子里,骨瘦如柴的妇人正蹲在灶台前烧火,白发间混着草屑,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裙下露出半截裹着布条的赤脚。
"娘!瑶姐儿醒了!" 少女欢快的声音让妇人猛然转身,手中的木勺当啷落地。她扑过来紧紧抱住苏瑶,泪水混着炉灰滴在她肩上:"我的儿!你可吓死娘了..." 苏瑶僵在原地,前世父母早逝,她早己记不清被人如此珍视是何滋味。妇人身上散发着柴火与泥土混合的气息,温暖而真实。
还未等苏瑶缓过神,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拄着枣木拐杖的老妇人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闯进来,靛蓝色粗布衫洗得发白,袖口却沾着新鲜油渍。"老二家的,祠堂修缮银该交了!" 老妇人声音尖锐,浑浊的眼珠扫过苏瑶,"小贱蹄子倒是命大,摔成那样还能活?"
苏瑶心头一紧,原主记忆如走马灯般闪过。眼前这人正是连家大房的孙氏,掌管着家族大小事务。祖父去世后,她将良田美宅全分给大儿子连守仁,二房连守义一家却只能挤在这两间破屋里,靠着三亩薄田勉强度日。
"娘,再宽限些时日吧,瑶姐儿还病着..." 妇人跪坐在地上,声音哽咽。孙氏冷哼一声,扬起拐杖指向墙角的竹筐:"把你藏的那筐鸡蛋交出来,抵作修缮银!" 竹筐里,二十几个鸡蛋被稻草小心包裹着,那是妇人养了半年的芦花鸡攒下的,本打算换钱给苏瑶抓药。
苏瑶感觉胸中燃起怒火。她上前一步,挡在妇人面前:"奶奶,祠堂祖训有云 ' 长幼有序,恤孤怜弱 ',大伯家新盖的青砖瓦房气派非凡,反倒要抢我们这治病的口粮,传出去,祖宗泉下有知..."
"住口!" 孙氏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惊起一片尘土,"小小丫头片子也敢教训我?" 她突然捂住心口,凄厉哀嚎:"老二家的!瞧瞧你教的好闺女!" 钱氏立刻尖着嗓子帮腔:"弟妹啊,都是一家人,何苦..."
"奶奶!村长说县里粮行收新麦,我明儿就去做工!" 少年的声音从院外传来。背着半筐柴火的连大郎闯进来,汗湿的粗布短打紧贴后背,肩头被扁担压出两道血痕。孙氏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带人离去。
深夜,苏瑶躺在漏风的土炕上,听着身旁连灵儿均匀的呼吸声,望着屋顶摇曳的蜘蛛,现代记忆与现实不断交织。前世她在职场厮杀,为了一个项目可以连续熬夜三天;而如今,她却要为了几个鸡蛋与亲人共御风雨。
突然,院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苏瑶屏住呼吸,透过窗纸缝隙望去,只见钱氏举着油灯,鬼鬼祟祟靠近柴房。借着昏黄灯光,她怀里抱着的陶罐赫然是李氏藏在床底的米缸!那里面,是一家人省吃俭用攒下的最后半缸米。
"住手!" 苏瑶踹开门冲出去,赤脚踩在碎石上也不觉疼。钱氏吓得手一抖,陶罐摔在地上,白花花的米粒洒了满地。"你个小贱人!" 钱氏扬起巴掌,却被及时赶来的李氏攥住手腕。
"大嫂这是要饿死我们一家?" 李氏声音发颤,眼眶通红。连大郎抄起扁担站在母亲身后,眼中喷火。钱氏色厉内荏地后退,撞翻了墙角的水桶。最终,这场闹剧以孙氏的训斥告终,剩下的米还是被 "充公" 进了祠堂。
苏瑶躺在炕上,听着李氏压抑的啜泣声,望着窗外高悬的明月,心中燃起熊熊烈火。既然老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就绝不能再让这家人任人欺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