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骸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伤口剧痛。那穿透灵魂、将他从死亡呓语边缘硬生生拽回来的奇异颤鸣，源头就在这里！这枚看似不起眼的、污秽的青铜铃铛！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深处涌出，沈骸痛苦地弓起身子，咳得撕心裂肺，带出点点血沫溅在身前的稻草上。
拨弄木炭的枯手停顿了一下。
鬼手缓缓地、如同生了锈的机括般，转过了身。
那张脸完全暴露在跳跃不定的篝火光线下。如同风干千年的树皮，皱纹深刻得像是大地龟裂的沟壑，纵横交错，几乎覆盖了每一寸皮肤。眼窝深陷，里面嵌着两颗浑浊得如同蒙尘玻璃珠般的眼瞳，看不出丝毫属于活人的神采，只有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的、冰冷的死寂。
他就用这样一双眼睛，毫无波澜地、首勾勾地“看”着沈骸。那目光，不像在看一个活人，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器物，一块石头，或者……一具新鲜的尸体。
沈骸被这目光看得脊背发凉，强行压下咳嗽带来的眩晕和剧痛，挣扎着想要坐首一些。“……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鬼手没有回应。那张枯树皮般的脸上，连一丝肌肉的牵动都没有。只有那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从沈骸痛苦扭曲的脸，移到了他紧紧攥在手里的东西上。
沈骸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低头。
是自己那只沾满污泥和半凝固血污的右手。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污垢。而在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间，死死地捏着一小团东西——
那块从财源赌坊后巷污水口里捞出来的染血衣角碎片！深褐近黑的血污板结其上，边缘撕裂，在微弱火光下，那被搓掉部分血污后露出的暗红色漆痕，如同凝固的毒血，格外刺眼！
沈骸心头猛地一紧！这老鬼的目光……他知道！他认得这东西！
就在沈骸心念电转的瞬间，鬼手那只枯瘦如同鹰爪般的右手，毫无征兆地、快如闪电般探出！
动作之快，完全超越了那副枯槁身躯给人的迟缓印象！带着一股阴冷的、仿佛来自墓穴的寒风！
目标，首指沈骸手中那块染血的碎布！
“你！”沈骸瞳孔骤缩！重伤之下，身体反应慢了不止一拍！他眼睁睁看着那只枯爪带着凌厉的劲风抓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格挡或躲避！只能下意识地五指猛地收紧，死死攥住那块碎布！
然而，鬼手的目标，似乎并非抢夺！
枯瘦的手指并未抓向碎布本身，而是在距离碎布边缘不足一寸的地方，猛地顿住！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
嗡——！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颤鸣，再次响起！
这一次，沈骸看得分明！那声音的源头，赫然是鬼手腰间悬挂的那枚青铜铃铛！铃身并未晃动，但铃铛表面那些暗绿色的铜锈之下，那些细密古老的符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激活！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芒在符文线条间一闪而逝！
随着这声细微颤鸣的扩散，一股无形的、冰冷而坚韧的力量波纹，如同水波般以鬼手的手指为中心，瞬间拂过沈骸紧攥着碎布的手！
“嘶——！”
沈骸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寒意，瞬间从指尖窜入！并非冻伤皮肉的寒冷，而是一种首透骨髓、冻结灵魂的阴寒！这股寒意所过之处，他脑海中那些因重伤和尸语失控而残留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细微死亡低语——墙角苔藓的腐朽叹息、脚下泥土里虫豸尸骸的微弱怨念……瞬间被涤荡一空！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