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黄绿色眼睛在阴影中扩大，家猫无声地站起身子，皮毛上的虎斑纹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流动的火焰。我的爪子不自觉地抓紧木梁，铁影的警告在脑海中炸响："猫的突袭速度是游隼的三倍，别让它占据制高点！"
家猫弓起背，尾巴尖端微微抽动。我注意到它的左耳缺了一角——这是个身经百战的老手。时间仿佛凝固，谷仓里的灰尘悬浮在空气中，我甚至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砰！"
猫后腿一蹬扑来的瞬间，我本能地向侧面翻滚。利爪擦过我的尾羽，带起几根黑色绒毛。我趁机飞到更高的横梁上，但猫紧随其后，轻松跳上堆放的草料包。现在我们几乎平视，这是最危险的局面——猫的弹跳力足以弥补最后这点距离。
金属圆片在猫正上方的横梁上闪闪发亮。我急需一个分散它注意力的方法...
"哗啦！"
谷仓顶的破洞突然飞入一个灰色身影，精准地俯冲向猫的脑袋！是霜羽！它虽然虚弱，但俯冲的气势丝毫不减。猫条件反射地挥爪，霜羽灵巧地闪开，落在对面的饲料槽上。
"拿东西！快！"霜羽嘶声喊道，同时竖起全身羽毛让自己看起来更大，"我引开它！"
猫在两只乌鸦之间来回转头，明显犹豫该先攻击谁。我抓住这宝贵的机会，全力飞向金属圆片。爪子刚碰到冰凉的金属，身后就传来霜羽的尖叫声——猫扑中了它的翅膀！
我顾不上取下圆片，转身冲向战场。霜羽被猫按在一堆干草上，正拼命啄猫的鼻子。我模仿铁影教过的"死亡俯冲"，收拢翅膀像块石头般砸向猫的眼睛。
"嘶！"猫吃痛松爪，霜羽趁机挣脱。我这才看清金属圆片实际上是用一根细绳挂在钉子上的。我猛啄几下，绳子断裂，圆片坠向地面。
猫被落地的金属声吸引，暂时放过了我们。我和霜羽跌跌撞撞地飞出谷仓，但谁都没去捡那个用命换来的战利品。
"你疯了吗？"降落在安全距离外的树上后，我喘着气责备霜羽，"你会死的！"
霜羽的右翼羽毛凌乱，但没伤到骨头。它满不在乎地整理着羽毛："东风族想抓我回去审判...比起那个，我宁愿战死。"它歪头看我，"再说，我们西山鸦有债必还。"
我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乌鸦之间很少有这样无私的帮助。"谢谢，"我轻声说，"现在怎么拿回圆片？"
霜羽眼中闪过狡黠的光："看。"
谷仓门口，那只虎斑猫正用爪子拨弄金属圆片，显然被上面的反光迷住了。每当猫稍微走神，霜羽就飞下去佯攻，引它追出几步。我则趁机从侧面溜进去，抓起圆片就飞。
"成功了！"我降落在远处的小溪边，将战利品放在阳光下仔细端详。这是个半月形的金属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暴力撕裂的。表面刻满细密的纹路——不是两足兽的文字，而是一系列奇怪的符号：圆圈套着三角形，波浪线穿过星形图案...
霜羽倒吸一口气："这是'古老符号'！"
"什么符号？"
"传说中...始祖鸦留下的智慧。"霜羽敬畏地后退半步，"只有长老会成员才能解读。灰翼怎么会让你找这个？"
我正想追问，远处传来嘈杂的鸦叫声——东风族的搜索队正在逼近。我和霜羽匆忙起飞，它带我去西山族领地暂避，而我小心地抓着那个神秘的金属片。
霜羽的族群栖息在千年橡树西侧的山毛榉林中。与东风族不同，西山鸦对我的态度虽然警惕但不敌对。一只胸羽雪白的老雌鸦——霜羽称她为"雾歌"——甚至为我检查了伤口。
"铁影的学徒？"她听到霜羽的介绍后，锐利的目光打量着我，"难怪灰翼会给你'泥土考验'。"她意味深长地补充，"上一个完成这种考验的乌鸦，正是铁影。"
我急切地想了解更多，但雾歌拒绝多说，只催促我们尽快把金属片交给灰翼。"第一场雪今晚就会降临，"她望着阴沉的天色说，"在那之前，你必须获得栖身之所。"
回千年橡树的路上，霜羽告诉我一些零碎信息：铁影曾是东风族最受尊敬的战士，五年前因"打破沉默传统"被驱逐。而所谓的"古老符号"，据说记载着乌鸦始祖留下的秘密知识，只有通过特殊考验的乌鸦才能学习。
"灰翼是现任'符号守护者'，"霜羽解释道，"但听说他年事己高，一首在寻找继承者..."
我们降落在千年橡树最低的枝桠上，立刻被十几只东风鸦包围。领头的正是之前那三只，它们看到金属片时明显动摇了。
"灰翼长老要见它，"我昂首挺胸地说，"带路。"
东风鸦不情愿地让开一条路。我们跟着它们飞向树冠中层，那里有个由特别粗壮的枝桠天然形成的平台。灰翼独自站在平台中央，周围站着几只年长的乌鸦——想必是长老会成员。
"你做到了，小家伙。"灰翼的独眼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让我看看。"
我放下金属圆片，所有长老都凑过来仔细查看。它们交头接耳，不时发出惊讶的咯咯声。灰翼用喙轻轻触碰圆片上的某个符号，然后首视我的眼睛。
"告诉我，"它突然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困惑地低头看去。奇怪的是，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符号突然有了某种规律：三个相连的三角形指向一个圆圈，波浪线在特定角度看起来像展翅的乌鸦...
"这是...飞行路线？"我犹豫地说，"不，是...某种警告？关于高处和...闪光的东西？"
长老们爆发出一阵骚动。灰翼抬起翅膀示意安静，它的独眼从未离开我的脸。"铁影教过你解读符号？"
"没有！我只是...感觉它们像在说话。"我老实回答。
灰翼转向其他长老："正如我所料。血脉不会说谎。"
最年长的一只雌鸦——羽毛几乎全白——厉声反对："太冒险了！它甚至不是纯血东风族！"
"但它通过了考验，"灰翼平静地反驳，"而且能感知符号。规矩就是规矩。"
白毛雌鸦愤怒地抖开羽毛："那就按规矩来！让它从最底层开始，冬季结束前证明自己的价值。"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否则你知道后果。"
灰翼点头同意，然后宣布："黑羽获得西山族担保，准许在橡树外围栖息，参与值夜和觅食轮值。霜羽，你的族群愿意为它作保吗？"
霜羽惊讶地挺首身子："我...我们西山族愿意。"
就这样，我在千年橡树获得了一席之地——虽然是最边缘的枝条，但总比冻死在荒野强。集会结束后，灰翼单独留下我。
"你有很多疑问，"老乌鸦说，"但现在我只能告诉你这些：金属片是'始祖之环'的碎片，记载着远古时期乌鸦与自然、与其他生物的契约。铁影曾是最后一位能完整解读所有符号的乌鸦。"
"为什么它被叫做叛徒？"我忍不住问。
灰翼的喙微微颤抖："因为它认为这些知识应该分享给所有乌鸦，而不只是长老会。"它意味深长地补充，"有时...进步需要牺牲。"
第一片雪花飘落时，灰翼让我离开。我回到分配给自己的枝条——细得几乎承不住我的重量，但好歹在树冠东侧，能避开最猛烈的寒风。霜羽获准住在邻近的枝条上，作为西山族的"担保代表"。
那晚的雪越下越大，我蜷缩在枝条根部，用尾巴盖住脚爪保暖。金属圆片藏在胸羽下的秘密口袋里——灰翼允许我保管它，条件是"继续尝试解读"。
梦中，那些奇怪的符号活了过来，在虚空中旋转组合。我看到铁影站在高处，脚下是无数乌鸦的尸体；看到两足兽手持发光的武器；看到一只体型巨大的白乌鸦在风暴中嘶鸣...
"醒醒！你在发光！"霜羽的声音把我从噩梦中拽出。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羽毛边缘确实泛着微弱的蓝光——就像母亲翅膀上的光泽！但更奇怪的是，我爪边的积雪融化出了一个完美的符号形状：圆圈套着三角形，和金属片上的一模一样。
霜羽敬畏地看着这一幕："始祖在上...你到底是什么，黑羽？"
东方泛起鱼肚白，雪暂时停了。千年橡树上的鸦群开始活动，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我，一个不被接纳的外来者，却怀揣着足以颠覆乌鸦传统的秘密...
远处传来东风族守卫的叫声："全体注意！西边发现两足兽的踪迹！他们带着长棍子和闪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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