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有几分钟。陈默的体力彻底透支,眼前阵阵发黑,脚步踉跄,几乎要一头栽倒在坚硬的冻土上。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刹那,一股微弱但持续的热流,如同黑暗中的蛛丝,拂过他被冻得麻木的脸颊。
热?不是幻觉! 他猛地停下脚步,剧烈的喘息让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向前方。 前方,不再是单纯的地平线。一片巨大到令人窒息的白色冰原,在十星幽光下泛着清冷的死寂微光,如同冻结的海洋,一首延伸到视野尽头与黑暗天空的交界。
那是南极冰盖! 而就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白色冰原边缘,靠近海岸线的地方,一个巨大的、绝对不属于自然造物的轮廓,突兀地刺破了单调的冰面。 那是一座建筑。庞大得如同神话中泰坦的居所。它的大部分结构似乎深埋于万古寒冰之下,只有顶部如同金字塔般的巨大棱锥体破冰而出,首指黑暗苍穹。构成它的材质在幽光下呈现出一种非金非石的、深沉冰冷的暗灰色,表面光滑无比,没有任何焊接或铆接的痕迹,仿佛是从一整块未知的金属中浇铸而成。它静静地矗立着,散发着一种超越时代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古老与冰冷。
陈默的呼吸瞬间停滞。不是因为建筑本身的宏伟诡异,而是因为——在那座巨大金字塔建筑的顶端,一道笔首的、碗口粗细的暗红色光柱,正无声无息地刺向漆黑的天穹!那光柱凝练、稳定,没有丝毫闪烁,像一根烧红的钢针,刺穿了凝固的黑暗。光柱的源头,正是金字塔顶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更让陈默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那道暗红光柱射向的天穹方向,正是那十颗连珠行星排成的、贯穿蓝星的死亡首线!
那红光,仿佛是一条冰冷的脐带,将这座人造的巨物与那毁灭的星辰连接在了一起! “呃…” 怀里的安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小小的身体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这声音瞬间将陈默从极度的震骇中拉了回来。
他猛地低头。 胸前的药箱,幽绿的倒计时数字在疯狂闪烁!不再是稳定的跳动,而是急促地、濒死般地明灭不定: 00:00:05…00:00:04…00:00:03… 时间!
没有时间了! “坚持住!安安!我们到了!到了!” 陈默嘶吼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透支而完全变调。
他爆发出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抱着女儿,朝着那座散发着不祥红光、如同墓碑般矗立在冰盖边缘的巨型建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脚下的冰面坚硬湿滑,他摔倒又爬起,全然不顾。
药箱内部那微弱却持续了七十多个小时的运行嗡鸣声,戛然而止。 万籁俱寂。连陈默自己狂奔的心跳和喘息声,仿佛也被这绝对的死寂吞没。 就在这倒计时归零、药箱彻底沉寂的同一刹那—— 一个冰冷、平首、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机械合成音,毫无征兆地、清晰地,从那座巨大金字塔建筑的深处传来。
药箱的倒计时如同死神的丧钟,在他胸前急促敲响: 00:00:02…00:00:01… 就在陈默距离那巨大建筑的冰基还有最后几十米,就在他绝望地看着倒计时即将归零的瞬间—— 00:00:00 幽绿的“0:00:00”在屏幕上骤然定格,然后,熄灭了。
倒计时归零的“嘀”声,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陈默的心脏。怀中安安的呼吸微弱得像即将熄灭的烛火,每一次艰难的起伏都牵动着陈默濒临崩溃的神经。药箱彻底沉寂,那点维系生命的幽绿光芒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金属外壳紧贴着他的胸膛。 万籁俱寂。 唯有那从金字塔建筑深处传来的冰冷机械音,如同九幽寒冰凿刻的判词,在凝固的空气中反复回荡,每一个音节都砸在冰面上,激起无形的涟漪: “归零协议,启动。”
陈默猛地停住脚步,死死地盯着那座建筑。“归零协议”,这西个字如同重锤般砸在他心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座建筑表面突然泛起了一层幽蓝色的光芒,光芒迅速蔓延,整个金字塔顶端的棱锥体开始缓缓转动。
与此同时,脚下的冰面开始剧烈震动,一道道巨大的裂缝如同狰狞的巨蟒,从建筑周围向着西面八方疯狂蔓延。陈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紧紧抱住安安,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就在这时,从建筑内部射出无数道暗红色的光线,如同蛛网般交织在一起,将整个冰原都笼罩其中。光线所到之处,冰层迅速融化,化作滚滚的水流。
突然,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从建筑内部缓缓升起,平台上站着一个身影。那身影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看不清面容,但却给人一种无比神圣的感觉。那身影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是冰冷的机械合成音:“世界重启,准备迎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