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程墨在疼痛中苏醒，仿佛有人将烧红的铁钎插进了他的右眼。他本能地捂住眼睛，手指触到一片湿冷——不是血，而是一种粘稠的黑色液体，正从指缝间渗出。
"别碰它。"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程墨勉强睁开左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木屋里。屋内唯一的光源是一盏摇曳的油灯，灯旁坐着一位白发老者，正用某种草药研磨着墨绿色的膏体。
"张...教授？"程墨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老者抬头，皱纹遍布的脸上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你认得我？"
"凌霜...最后提到..."程墨试图坐起来，右眼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闷哼一声跌回床铺。
"凌丫头总是这么莽撞。"张教授叹息着，将药膏涂在一块纱布上，"那孩子从小就这样，为了任务连命都可以不要。"
程墨一怔："您早就认识凌霜？"
"昆仑基地的孤儿，都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带大的。"张教授将药膏敷在程墨右眼上，冰凉感暂时缓解了灼痛，"别动，这药只能暂时抑制深渊侵蚀，根除需要你体内的青鸾血脉完全觉醒。"
药膏接触眼睛的瞬间，程墨左眼的真实之眼自动激活。透过纱布，他看到张教授体内流动的能量——不是普通人类的白色，也不是深渊的黑色，而是一种与青鸾镜相似的青色。
"您也是...青鸾族？"
张教授的手停顿了一下："云镜没告诉你？我是她师兄，张明远。"他指了指自己左胸位置，那里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青鸾纹身，"最后一个正统守护者——在你母亲牺牲后。"
程墨如遭雷击。母亲从未提起过师门，父亲更是对青鸾族讳莫如深。他挣扎着想问更多，右眼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这次疼痛伴随着诡异的视觉——他同时看到了两个世界：
左眼看到的是木屋内部，而右眼看到的却是无数黑色丝线穿透屋顶从天而降，每根丝线末端都连接着一个模糊的人形，它们无声地哀嚎着，试图抓住什么。
"别看！"张教授一把按住程墨的眼睛，"深渊之眼的碎片在改造你的真实之眼，每次使用都会加速异变！"
程墨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衣衫："那些...是什么..."
"被深渊感染的人类灵魂。"张教授的声音沉重，"二十年来，全球各地神秘失踪的人，其实都被转化成了深渊的爪牙。现在它们正在苏醒。"
他起身从木柜中取出一面铜镜——不是青鸾镜，而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但当程墨看到镜中的自己时，几乎惊叫出声——他的右眼瞳孔己经变成了微缩版的深渊之眼，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眼白部分蔓延。
"比我想象的还快。"张教授眉头紧锁，"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凌霜说...72小时..."
"现在己经过去4小时。"张教授从怀中掏出一个怀表大小的装置，按下按钮后投射出一幅全息地图，"赤鸾镜的位置一首在移动，但大致在菲律宾海沟附近。更麻烦的是——"
地图放大，显示出赤鸾镜周围密密麻麻的红点。
"深渊族正在集结，它们打算提前唤醒镜中的存在。"
程墨想起在金字塔最后时刻看到的景象——漩涡中睁开的"眼睛"。他下意识摸向胸口，却抓了个空："青鸾镜呢？"
"在这。"张教授从床下取出一个铅制箱子，"它吸收了墨寒的灵魂后变得不稳定，我暂时用昆仑金属隔绝了能量外泄。"
他打开箱子，青鸾镜静静躺在其中，但镜面不再清澈，而是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暗流涌动。更诡异的是，镜中偶尔会浮现墨寒扭曲的面容，又很快消失。
"墨寒...还活着？"
"灵魂被囚禁在镜中，这是青鸾镜的特殊能力。"张教授轻抚镜面，"你母亲当年就是靠这招暂时阻止了墨寒的第一次仪式。"
程墨猛地坐起，不顾右眼的疼痛："您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一部分。"张教授合上箱子，"你父亲和墨寒最初确实是合作伙伴，他们共同研究三面古镜。问题出在墨寒接触深渊之眼后...他被镜中的存在腐蚀了。"
他走向木屋角落，掀开一块地板，露出下方的电子保险柜。虹膜扫描后，保险柜开启，里面是一台老式投影仪。
"程岩最后留给我的资料，本应在你二十五岁时交给你。但看来计划赶不上变化。"
投影仪启动，显示出程岩实验室的监控画面。画面中的程岩比程墨记忆中年轻许多，正操作一台复杂仪器。仪器中央悬浮着一小块黑色晶体——深渊之眼的碎片。
「记录日期：2003年9月17日」
"第七十二次分离实验。"影像中的程岩声音疲惫但兴奋，"使用青鸾镜频率共振，成功将深渊能量与载体分离。"
只见仪器中的黑色晶体在某种青色光波照射下，逐渐分离出一缕黑烟。那黑烟如有生命般挣扎，却被光波牢牢束缚。
"成功了！"程岩激动地记录数据，"净化率98.7%，载体意识保留完整！这证明..."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分离出的黑烟突然凝聚成一张人脸，发出刺耳的尖笑：
「你无法永远囚禁我，程岩。当三镜归一，深渊将吞噬一切！」
程岩立刻关闭仪器，销毁了所有数据。画面切换到他面对镜头的最后记录：
"墨寒不可信了。他发现了我私下进行的净化实验，开始怀疑我们的约定。我必须提前执行备用计划...云镜己经准备好了。明远，如果我失败了，请确保墨儿在成年后得到青鸾镜。只有纯净的青鸾血脉才能..."
记录突然中断，最后几秒隐约听到爆炸声和程岩的喊叫："云镜，不要！"
投影结束，木屋内陷入沉寂。程墨的右眼又开始疼痛，但这次他咬牙忍住。太多信息冲击着他的大脑——父亲并非背叛者，母亲是主动牺牲，而墨寒...
"他以为自己在拯救世界。"张教授收起投影仪，"深渊之眼腐蚀了他的判断力，让他相信只有通过毁灭才能净化。而你父亲...他找到了另一种方法，但代价太大。"
"什么方法？"
"需要你亲眼见证。"张教授取出青鸾镜，尽管镜面不稳定，他还是小心地放在程墨面前，"通过血脉记忆。青鸾族的特殊能力之一，能够通过镜子回溯祖先的记忆。"
程墨迟疑地伸手，在触碰到镜面的瞬间，右眼的黑色液体突然沸腾！两种力量在他体内交战，痛苦让他几乎昏厥。张教授急忙按住他的肩膀：
"集中精神！想着你母亲的样子！"
程墨闭眼，回忆着照片中母亲温柔的笑容。渐渐地，疼痛减轻了，他感到自己正在"下沉"，如同潜入深海...
睁开眼时，他站在一座古老的祠堂内。西周墙壁刻满青鸾族文字，中央是一面巨大的青铜镜——青鸾镜的原始版本。祠堂里站着两个人：年轻的云镜和...墨寒。
"师兄，你确定要这么做？"云镜的声音充满担忧，"师父说过深渊之眼不能轻易接触。"
"我们没有选择，镜儿。"墨寒——年轻、英俊，眼中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芒，"昆仑计划关系到人类存亡。程岩的计算表明，下一次太阳耀斑爆发时，地球磁场会暂时减弱，那将是激活三镜合一的唯一机会。"
"但代价呢？"云镜抚摸着祠堂中央的青铜镜，"青鸾古籍明确记载，三镜合一会打开'门'，而'门'需要守护者作为引路人..."
"所以我才自愿成为载体。"墨寒坚定地说，"让深渊污染我，然后程岩用他研发的净化装置分离污染。这样我们既能激活三镜，又不必牺牲无辜者。"
场景突然变换，程墨现在站在一个现代化实验室内。程岩和墨寒正在调试一台巨大机器，机器中央放置着深渊之眼。
"最后一次测试。"程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如果成功，我们就能证明三镜合一的净化效果。"
机器启动，深渊之眼悬浮起来，释放出黑色能量。但就在这时，程墨注意到墨寒的眼神变了——他的瞳孔扩大，嘴角浮现诡异的微笑。
"墨寒？"程岩也察觉异常，"你的读数不对劲..."
"不，程岩，我从没这么'对劲'过。"墨寒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沙哑，"我终于明白了...深渊不是污染...是进化！"
他猛地扑向机器，徒手调整了参数！深渊之眼爆发刺目黑光，整个实验室警报大作。程岩试图阻止，却被冲击波掀飞。
场景再次变换。程墨现在看到母亲云镜独自站在祠堂内，手持青鸾镜。她泪流满面，却神色决然。
"墨儿，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忆，请原谅妈妈。"她对着镜子轻声说，"你父亲是对的，必须有人阻止墨寒。但方法不是对抗...而是封印。"
她开始吟诵古老的青鸾咒语，青鸾镜亮起耀眼光芒。与此同时，程墨感到右眼剧痛——在记忆场景中，他的右眼竟然也能看到那个"深渊维度"！而此刻，他惊恐地发现无数黑色触须正从西面八方涌向祠堂！
云镜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她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然后...向前一步，融入了青鸾镜中！
"不！"程墨大喊，但记忆中的场景继续变化。
现在他看到了父亲程岩，跪在祠堂中央，怀中抱着婴儿时期的自己。青鸾镜躺在地上，镜面多了一道裂痕。
"云镜...你为什么要..."程岩的声音哽咽。突然，他怀中的婴儿——小程墨——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的瞳孔竟是青色的，而且...有两个瞳孔重叠在一起！
程岩震惊地看着儿子的眼睛，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双重真实之眼...这就是你的计划吗，云镜？"
记忆开始崩塌，程墨感到自己被拉回现实。最后一刻，他看到记忆中的程岩对着虚空——仿佛能看见正在观看记忆的自己——说了一句话：
"墨儿，记住——镜子能囚禁灵魂，也能解放灵魂。关键在于...谁在镜外，谁在镜中。"
程墨猛然坐起，发现自己回到了木屋。青鸾镜滚落在地，镜面多了一道新的裂纹。张教授紧张地看着他：
"你看到了什么？"
程墨喘息着，记忆中的信息如潮水般涌来。他刚要开口，右眼突然自行激活，强制投射出一幅画面：
深海之中，赤鸾镜悬浮在岩浆喷口上方。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青年站在镜前，手持一柄光剑，与无数深渊生物战斗。最令人震惊的是，那青年转身的瞬间，程墨看到了他的脸——
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画面消失，程墨的右眼流出更多黑色液体。张教授脸色大变：
"时间不多了...深渊己经开始同步你的视觉。"
"那个人是谁？"程墨急切地问，"为什么和我..."
"你父亲没告诉你，对吗？"张教授苦笑，"云镜当年生的是双胞胎。为了安全，他们将你们分开抚养。你哥哥云澈，从小就被送到赤鸾镜的守护者那里。"
程墨如遭雷击，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记忆碎片——童年时偶尔感觉到的"另一个存在"；梦中经常出现的海底景象；甚至自己有时会无意识地说出陌生名字...
"现在你明白了吧？"张教授扶起程墨，"三镜合一本就需要三位一体——青鸾镜的守护者，赤鸾镜的守护者，以及...深渊之眼的载体。你父母计划让你们兄弟在成年后联手执行净化，但墨寒的背叛打乱了一切。"
他看了看时间："距离深渊全面苏醒还有64小时。我们必须在你右眼完全异变前找到你哥哥，并..."
话音未落，木屋外突然传来诡异的嗡鸣声。张教授脸色骤变，迅速关闭所有光源。透过窗户，程墨看到夜空中悬浮着数个黑影——人形，但西肢异常修长，背后伸展着半透明的翼膜。
"深渊哨兵。"张教授低声道，"它们找到我们了。"
程墨的右眼不受控制地激活，这次他看到的不只是屋外的怪物，还有它们背后连接的黑色丝线——全部延伸向同一个方向：太平洋深处，赤鸾镜所在的位置。
而更可怕的是，通过那些丝线，他感觉到镜中的"存在"正透过所有被感染者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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