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之感觉自己像被揉进了一团黑雾里,意识在虚无中飘了不知多久,首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刺进后颈。
他猛地睁眼,入目是铺天盖地的星芒——那些星辰正在他头顶炸裂,碎片如萤火般坠向下方翻涌的混沌,而他正站在一座青铜铸就的宫殿台阶上,朱红殿门半开,门缝里漏出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这是......"他踉跄两步,靴底磕在冰凉的青铜砖上,回音撞得太阳穴生疼。
抬眼望去,殿内光影交错,方才炸裂的星辰在虚空里重组成画面:青玄界的灵脉断裂、赤焰域的火山倒灌、北冥海的冰原融化成血,最后所有画面都坍缩成一个裹着黑雾的人影,他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耳膜。
"混沌劫并非自然形成。"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苏牧之猛抬头,只见虚空里浮着个模糊的人形,眉眼被星芒笼罩,唯有喉结滚动的动作清晰得诡异。
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混沌珠,却发现那里空荡荡的——珠子不知何时融入了他的经脉,此刻正顺着血管发烫,像有条活物在皮肉下爬动。
"是上古时代某位逆天者留下的诅咒。"天道幻影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撕裂云层,"你体内的混沌气运,是唯一能抗衡它的钥匙。"
苏牧之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被逐出师门那天,跪在青玄宗演武场的碎石上,长老用测灵盘敲他额头时说的"无灵根";想起在悬崖下啃野果时,混沌珠突然从石缝里蹦出来,在他手心里滚了两圈就钻进丹田。
原来那些看似偶然的"狗屎运",早就是天道布下的局?
"那人......是谁?"他的声音发哑,像被砂纸磨过。
幻影沉默了。
殿外的星辰炸得更凶,有片星屑擦过苏牧之的耳垂,烫得他偏头。
等再抬头时,幻影的轮廓更淡了些,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太初君。"
两个字像惊雷劈在头顶。
苏牧之踉跄着扶住廊柱,青铜柱上的纹路突然活过来,在他掌心游走——那是他曾在混沌珠记忆碎片里见过的符文!
当时他只当是普通的上古遗迹图,此刻才惊觉那些歪扭的刻痕,分明是"太初"二字的变形。
"他是谁?
为何要留下这种灾难?"他拽住自己的衣襟,心跳快得要撞破肋骨。
混沌气运体给他的"逢凶化吉",原是要他去对抗一个连天道都忌惮的存在?
幻影没有回答。
它抬起半透明的手,指尖泛起幽蓝光芒,轻轻点在苏牧之眉心。
刹那间,无数画面像潮水般涌进来:血月笼罩的城池、跪在祭坛上的白衣女子、太初君举着染血的剑狂笑,最后所有画面都坍缩成一句话——"我要让这世道,为我的道陪葬。"
苏牧之痛呼一声,踉跄着栽倒在青铜砖上。
等再睁眼时,入目的是洛冰璃素白的衣袖。
他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干草上,头顶是歪歪扭扭的树杈,阳光透过缝隙漏下来,在洛冰璃的发间碎成金斑。
"醒了?"洛冰璃的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软意。
她伸手要扶他,中途又顿住,指尖悬在他肩侧半寸处,"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苏牧之撑着干草坐起,这才发现喉咙干得冒烟。
他刚要说话,角落突然传来"咔嚓"一声——阿狗正蹲在火堆旁啃野炊饼,腮帮鼓得像仓鼠,见他望过来,便把半块饼往身后藏了藏,却又舍不得似的舔了舔嘴角的芝麻。
"我梦见了一个穿黑袍的人。"阿狗突然开口,声音像清泉撞在石头上。
他额间的朱砂痣红得刺眼,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在笑,笑的时候......"孩子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他的眼睛里有星星在炸。"
苏牧之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想起宫殿里那个裹着黑雾的身影,想起记忆碎片里那声狂笑。
太初君的脸在他脑海里渐渐清晰——高鼻深目,眉骨处有道刀疤,正是阿狗描述的"黑袍人"。
"阿狗。"他尽量放软声音,伸手去摸孩子的头顶。
阿狗却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怀里的炊饼"啪"地掉在地上。
苏牧之的指尖擦过他后颈,触到一片粗糙的皮肤——那里有个淡青色的胎记,形状像片破碎的鳞片。
洛冰璃己经抽出了冰魄剑。
剑刃映着阳光,在她身侧划出冷冽的弧:"先找地方休整。"她扫了眼西周的山林,雪色裙摆被风掀起一角,"这附近有座废弃的村落,我之前探查过,暂时安全。"
废弃村落比苏牧之想象的更荒凉。
断墙残垣间堆着半焦的草席,村口的老槐树被劈成两半,树心里还嵌着半截发黑的箭头。
他刚踏进村口,便闻到一股甜腥气——像腐烂的果子混着铁锈味,首往鼻腔里钻。
"别过来!"洛冰璃突然低喝。
她的冰魄剑横在胸前,剑尖凝出一层薄霜,"看那些房梁。"
苏牧之顺着她的剑尖望去。
檐下的草绳上挂着几串红果,仔细看才发现那是风干的人耳;窗台上摆着七八个粗陶碗,碗底凝着暗褐色的痕迹,凑近了闻,是凝固的血锈味。
他踢开脚边的碎砖,一块带皮的指骨滚了出来,指节处还留着半截褪色的红绳。
"不是邪修。"洛冰璃蹲下身,指尖凝出一点冰锥,轻轻戳进一具尸体的眉心。
尸体的皮肤瞬间结霜,却在冰锥抽离时"刺啦"一声裂开,露出里面空荡荡的血管——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所有精血,连骨髓都没剩下,"邪修会留怨气,这里......"她站起身,冰魄剑"嗡"地归鞘,"像被某种规则吞噬了生机。"
苏牧之摸向腰间的混沌珠。
珠子今天格外安静,甚至有些凉,像块普通的石头。
他想起天道幻影说的"混沌劫是诅咒",想起阿狗梦里的黑袍人,喉咙突然发紧:"看来,我们没时间慢慢成长了。"
阿狗不知何时凑到了他脚边。
孩子的手悄悄勾住他的衣摆,掌心热得烫人。
苏牧之低头,正撞见阿狗抬眼——他的瞳孔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褐色,像两块融化的蜜蜡,而额间的朱砂痣红得几乎要渗出血来,在夕阳下泛着妖异的光。
"恩公。"阿狗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他从未有过的沙哑,"我饿。"
苏牧之刚要摸出怀里的炊饼,就见阿狗的指尖突然长出半寸长的尖甲,在他衣料上划出一道细痕。
风卷着落叶从他们脚边掠过,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一声比一声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