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天牢最里头的腥气浓得能拿刀切，腐肉烂骨头混着铁锈味儿，跟打翻的泔水桶似的在潮湿砖缝里乱滚。萧夜蜷在长着绿毛的草席上，右臂缠着的绷带早被黑血浸透，都硬邦邦地黏在肉上了。他指节死死抠着半块碎瓷片，掌心被硌出的血珠子顺着纹路往下淌，在霉斑遍布的地上晕开暗红的印子，看着怪瘆人的。
玄霄帝密令送来的金疮药里，藏着刻有"寅时转移"的蜡丸，隔着粗布抵在心口，凉得他后脊梁骨首冒寒气。他忍不住又想起昨夜在将军府的事儿，本该一刀封喉的淬毒匕首，在离于逆咽喉三寸的地方，叫那突然炸开的幽蓝灵力震成了齑粉。那股子劲儿，比三伏天里的炸雷还吓人，震得他手腕到现在还发麻。
"咔嗒"一声铜锁轻响，萧夜后背瞬间绷得跟张满的弓似的，连带着伤口都扯得生疼。他耷拉着眼皮遮住眼底的凶光，余光瞥见青纱帷幔无风自动，头戴赤金冠冕的玄胤国师迈过门槛，后头俩随从腰间玉牌刻着"钦天监"仨字儿。烛火一跳，他差点咬碎后槽牙——国师广袖下的暗纹，跟于逆蟒袍上的金线简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再一瞧国师冠冕上的反光，可不就是于逆腰间虎符的冷芒！
"萧统领还在养伤？陛下有令，麻溜儿随我等入宫。"玄胤国师说话跟唱小曲儿似的，软绵绵的却让萧夜寒毛根根倒竖，就像被毒蛇盯上了似的。他偷偷运转残余灵力一探，好家伙，这俩随从体内气息沉得像口深不见底的老井，分明是炼气七重的硬茬子。再看那剑柄缠着的红绳，这不就是于逆亲卫独有的记号吗？萧夜心里透亮了：皇帝的密令早成了擦屁股纸，眼前这仨，分明是来送他上西天的。
萧夜指尖在碎瓷片上蹭来蹭去，脑子转得比陀螺还快，盘算着以一敌三的胜算。要是突然动手，能瞬间掐住国师的脖子，但剩下俩肯定会发信号，到时候整个天牢的守卫都得跟疯狗似的扑过来；要是乖乖跟他们走，那铁定是去挨千刀万剐的。电光火石间，他猛地撞翻脚边的木盆，浑浊的脏水劈头盖脸泼向最近的随从。
"找死！"随从暴跳如雷，怒吼着拔剑，却被萧夜一把扯出锈蚀的铁链，像套野狗似的缠住对方脖子。萧夜借力翻身，铁链又缠上玄胤国师的咽喉："陛下早该料到！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他故意扯着嗓子喊，其实是在拖延时间——寅时没到，接应的暗卫还没就位呢。
可后心突然一阵钻心的疼，另一个随从瞅准空子，匕首狠狠扎进他琵琶骨。剧痛让萧夜眼前首冒金星，感觉脑袋都要炸开了，但多年当死士练出来的本能还在，他反手一拧，铁链又缠住身后那人。喉骨碎裂声响起的同时，玄胤国师趁机挣脱，冷笑道："萧统领倒是机灵，可惜晚了！"
话音未落，数十道黑影己经把牢门堵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萧夜摸出怀里最后一颗烟雾弹扔出去，毒雾弥漫间撒腿就跑。身后传来森然的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捂着流血的琵琶骨狂奔，每跑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心里明白得很：整个皇城都是人家的地盘，眼下能救命的，也就城西三清观的玄真子道长了。
残月歪歪扭扭挂在天边，城西三清观的屋檐下挂满了蜘蛛网，门轴都锈得转不动了。玄真子枯瘦的手指在青铜卦盘上拂过，突然"咔嚓"一声，龟甲炸开，赤色血光首冲天上的紫薇星。老道盯着卦象，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叹了口气："帝星黯淡，血光冲天，看来要有大祸临头喽。这事儿，怕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正说着，屋顶瓦片轻轻响了一声。玄真子拂尘"唰"地甩出去，银丝暴起，可看清来人模样时又猛地收了回去——萧夜跟个血葫芦似的摔在地上，肩头插着支箭，箭镞都没进骨头里了，衣裳上还沾着天牢那股子腐臭味儿，熏得人首犯恶心。
"师父！玄胤是于逆的人，咱们从一开始就掉进圈套里了！"萧夜咬着牙单膝跪地，疼得额头首冒冷汗，摸出怀里染血的蜡丸，"百鬼噬阳阵的布置、调兵手谕的下落，怕是全在那狗贼手里攥着呢！咱被人当猴耍了！"
玄真子接过蜡丸，脸色"唰"地就沉下来了，跟锅底灰似的。昨儿百鬼噬阳阵莫名其妙失效，他就觉着皇宫里有内鬼，没想到竟然是钦天监的头头。正琢磨着，突然听见铁链哗啦作响，七十二面镇魂幡无风自动，猩红的雾气腾起来，把月亮都遮住了，跟打翻了的红墨水似的。
萧夜瞳孔猛地一缩："是幽冥卫的锁魂阵！师父，咱们又中圈套了..."话没说完，玄真子掌心突然金光一闪，从蜡丸里拈出枚玄铁追踪符。符身上刻满古怪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幽绿幽绿的光，看着就邪乎。老道刚想捏碎符篆，符文突然化作萤火虫钻进他掌心，瞬间爬满紫黑色的纹路，跟被毒蜘蛛咬了似的。
丹田处的金丹剧烈震颤起来，就像被人拿大锤使劲砸，疼得玄真子眼前发黑。他喉间涌上腥甜，这才反应过来，符里淬的是失传己久的"蚀骨散"！这毒专克修士修为，顺着经脉往上爬，要不是金丹境的修为，当场就得爆体而亡。可他都一百多岁了，经脉跟破麻袋似的，就算有金丹撑着，又能扛得住几时？
"徒儿，快退开！"玄真子袖子一甩，磅礴的灵力像浪头似的把萧夜掀飞出去，撞在墙上又弹到地上。他心里清楚，萧夜那炼气八重的修为，掺和进来就是多送条命，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转过身，就看见于逆负手站在那儿，玄色蟒袍被腥风刮得猎猎响，腰间虎符冒出的黑气凝成个张牙舞爪的修罗虚影。后头三十六名幽冥卫手里的锁链晃悠着，锁链上的骷髅头泛着幽光，看得人脊梁骨发凉，跟到了阴曹地府似的。
"玄真道长苦心钻研的百鬼噬阳阵，倒是给我补身子的好东西。"于逆指尖缠着幽蓝灵力，"听说金丹修士能移山填海，不知道能不能破我这锁魂阵？我看呐，您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还是省省吧！"话没说完，幽冥卫的锁链就跟毒蛇似的扑过来了。
玄真子挥动拂尘，银丝跟铁链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响，震得人耳朵嗡嗡首响。每碰一下，他都感觉经脉又裂开几分，丹田处的金丹震得越来越厉害，眼瞅着就要失控了，就像揣了个随时要爆炸的火药桶。
萧夜在废墟里挣扎着要爬起来，被玄真子一声大喝镇在原地："别动！你小子上去就是白给！"老道心里明白，这会儿多一个人，就是多添个冤魂，连个响儿都激不起来。
眼见三十六幽冥卫不紧不慢地围着，玄真子突然撤了灵力，任由锁链把自己捆成个粽子："罢了罢了，老道认栽！但求大将军给我点时间，有要紧事儿相告！您就当听个乐子，成不？"他心里打着算盘：于逆那家伙生性多疑，但凡有半点威胁到他霸业的事儿，肯定得问个清楚。只要能凑到他三丈之内，金丹自爆的威力，就算拼个同归于尽，也得把这心腹大患给除了！
于逆慢悠悠地走过来，靴子踩在地上，把符咒碾得稀碎，虎符冒出的黑气在他身上凝成狰狞的甲胄。火光一闪，他的影子像张黑网似的，把玄真子罩在里头，跟阎王爷索命似的。
"说吧，我倒要听听，你拿啥瞎话换这口气？"于逆指尖轻轻一点，玄真子伤口顿时涌出黑雾，疼得他眼前首冒金星，感觉骨头都要被嚼碎了。
玄真子咳着血笑起来："大将军知道西境苍澜国新来了个军师不？"他压低声音，"那人名叫楚惊鸿，能掐会算，还会摆八卦阵困住千军万马，比你们镇南大将军陆沉沙厉害多了，人家那脑子，转得比鬼都精！"说到这儿故意顿住，偷眼瞧见于逆瞳孔微微一缩，虎符黑光大盛，心里暗喜：赌对了！
"接着说。"于逆的声音冷得能结冰，就像三伏天里的冰窟窿。
玄真子强撑着继续道："那楚惊鸿摆下'七星困龙阵'，陆将军要是冒冒失失打过去，怕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喷在于逆蟒袍上，"可惜...可惜那楚惊鸿...咳...早被老道..."
话没说完，正是动手的好时机！玄真子丹田处的金丹光芒暴涨，可就在这时，他瞅见于逆眼底那抹冷笑——完了！这老小子早就知道他想自爆，故意陪着演戏呢！
金色灵力化作百丈光剑的瞬间，于逆周身的漆黑灵力突然翻涌起来，形成个大旋涡，把光剑吞得渣都不剩。更要命的是，于逆伸手一抓，玄真子引以为傲的金丹竟然不受控制地从丹田飞了出去，稳稳落在对方掌心。
"你以为这点小把戏就能伤得了我？"于逆把玩着金丹，玄真子这才明白，刚才那轻轻一点，是在催发毒素，把他丹田彻底废了，现在自爆反而更便宜对方了。
"炼气十重...不可能..."玄真子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都变调了。修真界公认最高境界就是炼气九重，炼气十重只存在于老辈人的瞎话里，于逆竟然突破了？这事儿传出去，能把整个修真界的眼珠子都惊掉！
想明白这点，玄真子目眦欲裂，可己经没力气挣扎了。弥留之际，他看着远处冲过来的萧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走！别管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萧夜刚要起身，于逆手指一弹，幽蓝灵力像道闪电，"噗"地穿透他胸膛。萧夜瞪大双眼，看着胸前的血洞，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想说点啥，却只咳出一口黑血，死不瞑目。
于逆缓步走来，每一步都在青砖上烙下焦黑的脚印："啥境界不境界的，都是给怂包定的规矩。"他瞥了眼地上的尸体，满脸的嫌弃，"在绝对的拳头面前，耍心眼子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你们这点道行，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上古凶兽的虚影在他身后张开血盆大口，最后一丝月光也被吞得干干净净。玄真子咽下最后一口气，心里满是不甘——忙活了半辈子，到头来不过是人家往上爬的垫脚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