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坊的晨钟撞响第七下时，楚狂歌己站在炼器场中央。
青石板上还凝着夜露，沾湿了他麻鞋的边缘，却掩不住腰间火纹腰带的暗金光泽——那是昨日熔了张晨玉佩后新铸的，此刻正随着他呼吸微微发烫。
"今日临时加开任务会。"李长老的声音像敲在青铜鼎上，震得场边梧桐叶簌簌落。
这位玄铁坊主事长老生得方脸阔鼻，玄色道袍下露出半截玄铁护腕，是当年炼器时被余温灼出的老茧。
他目光扫过场中三十余位炼器弟子，最后停在楚狂歌身上，"楚火工，林小月。"
人群里传来抽气声。
林小月是个扎着双髻的姑娘，闻言慌忙从后排挤出来，素色裙角沾了草屑："长...长老？"
"三日后需得一柄赤焰剑。"李长老将玉简拍在石案上，"低阶法器，你们二人共炼。"
"低阶？"赵德昌的笑声像破风箱，这位外门的副管事不知何时凑到了前排，鼠须随着嘴角咧开："李长老，您该让墨老再摸摸这小子的脉。连灵根都没有的废物，碰熔炉怕不是要烧了玄铁坊。"
"荒唐！"赵大勇跟着起哄，他是赵德昌的侄子，练气中期修为，此刻叉着腰往前挤，腰间铁牌撞得叮当响，"我看这任务该换人——"
"赵副管事。"李长老抬手打断，指节叩了叩石案，"墨老昨日说楚火工有火候天分。"他目光扫过赵德昌青了半截的脸，"玄铁坊向来论功不论资。"
楚狂歌垂眼盯着自己的鞋尖。
赵德昌的冷笑像根刺扎进耳膜，他能听见对方喉间滚动的"废物"二字，却在心底笑出了声——昨日那火符己彻底融入灵脉，此刻他体内的火灵根正随着赵德昌的辱骂隐隐发烫，像被挠了痒痒的幼兽。
"散会。"李长老拂袖转身时，道袍带起一阵风，卷走了赵大勇半句未说完的"凭什么"。
上午的炼器炉前飘着焦糊味。
林小月捧着材料清单，指尖在"火精石·下品"几个字上戳出褶皱："楚...楚大哥，这火精石颜色发灰，分明是被挑剩下的。还有这熔炉..."她蹲下身，指尖划过炉壁上的裂痕，"上次王师兄用这炉子炼刀，结果炸了半块矿石。"
楚狂歌蹲在炉前，掌心贴着冰冷的炉壁。
他能感觉到火灵根在皮肤下窜动，像无数条小蛇在寻找出口。
昨日墨老给的火符果然有用——此刻他闭着眼，竟能"看"到炉内残留的火焰纹路，像一张暗红的网。
"赵副管事心疼咱们。"他突然笑出声，从袖中摸出张暗黄符纸。
隐匿符，系统兑换的，边缘还沾着点焦黑。
指尖刚触到炉壁，符纸"滋啦"一声化作青烟，炉壁上的裂痕瞬间被灰雾笼罩，"怕咱们用太好的材料，累着。"
林小月瞪圆了眼。
她看见楚狂歌的指尖腾起幽蓝火苗，那火不烫，反而带着点凉丝丝的触感，顺着炉壁游走。
原本死气沉沉的熔炉突然"轰"地窜起红焰，炉内残留的杂质被火苗卷着往上飞，在半空凝成个小火球，"啪"地炸开。
"这...这是控火术？"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撞翻了装灵炭的竹筐。
炭块滚了满地，她却顾不上捡，"可你不是没灵根吗？"
楚狂歌没答。
他盯着炉内跳动的火焰，能清晰感知到每簇火苗的温度——最外层是420度，中间层580度，最里层...他眯起眼，指尖轻轻一挑，最里层的火焰突然变成赤金色，"咔"地咬碎了一块火精石。
"林师妹。"他转头时，眼角还沾着火星，"把那袋赤铜粉递我。"
午后的炼器房外飘着谣言。
杂役们端着茶盏窃窃私语，说楚狂歌根本不懂炼器，昨日的火精石是墨老暗中帮忙；说林小月被连累，三日后必定交不出剑；说赵副管事早看那废物不顺眼，这次要彻底赶他出玄铁坊。
赵德昌站在廊下听着，鼠须得意地来。
"叔，那小子要是真炼出来..."赵大勇搓着手凑近，"您看要不..."
"今晚。"赵德昌压低声音，目光扫过炼器场方向，"等他睡了，往炉里扔块冰魄石。那破炉子本来就漏，冰魄遇火必炸，到时候..."他捏了捏拳头，"玄铁坊的规矩，炼器炸炉要赔三倍材料。他个火工哪赔得起？"
赵大勇眼睛亮了："我这就去准备冰魄石！"他转身要跑，却被赵德昌扯住袖子。
"别急。"赵德昌盯着炼器场飘起的青烟，"先让那小丫头去探探，看他炼到哪步了。"
黄昏的炼器炉中，赤焰剑的雏形己现。
楚狂歌捏着剑柄，能感觉到剑身上下流动的火纹——那是他用火焰在剑胚上刻的，每道纹路都对应着不同温度的火焰。
林小月捧着半块提纯后的火精石，手都在抖："这...这是中品火精石的纯度！你怎么做到的？"
"火灵根。"楚狂歌顺口胡诌，指尖轻轻按在剑胚上。
火灵根突然暴走，他能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火属性能量，是否融合？"他念头刚动，剑胚上的火纹突然亮了，像活过来的红蛇，"吞了点好东西。"
林小月张了张嘴，最终没问。
她望着楚狂歌被火星映红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总被欺负的火工，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他垂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可那双眼却亮得惊人，像藏着两把要出鞘的剑。
深夜的炼器场边缘，虫鸣突然哑了。
赵德昌猫着腰躲在梧桐后，望着炼器炉前的身影。
楚狂歌正背对着他，单手扶着炉壁，另一只手在剑胚上勾画。
炉内的火焰是少见的赤金色，把剑胚照得像块流动的熔金。
"叔，那剑..."赵大勇凑过来，声音发颤，"都快成了！"
赵德昌的指甲掐进树皮里。
他看见楚狂歌突然转身，吓得差点栽进草丛，却见那小子只是伸了个懒腰，踢飞脚边一块炭。
炭块"咕噜"滚到他脚边，他弯腰捡起，发现炭块中心竟嵌着粒火晶——上品火晶！
"无论如何。"他咬着牙对赵大勇道，"今晚必须让他失败。"
暗处，楚狂歌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指尖轻轻抚过剑胚。
火灵根在体内翻涌，他能清晰听见赵德昌的话，连对方喉结滚动的声音都听得真真切切。
他低头看向剑胚上未完成的火纹，嘴角慢慢来。
"来吧。"他对着夜色低语，赤金色火焰突然从掌心窜起，在剑胚上烙下最后一道纹路，"正好试试我的新火。"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的一声，惊得梧桐叶簌簌落。
楚狂歌抬头望向东方，那里的天空正泛起鱼肚白，像块被火焰慢慢烧红的玉。
而在炼器场角落的阴影里，一道身影正攥着块泛着寒气的冰魄石，借着月光往炉边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