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掉”三个字，如同淬了冰的锁链，瞬间缠紧了林溪（她不得不开始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代表屈辱的新称呼）的脖颈，让她窒息。苏晚的气息冰冷而甜腻，萦绕在耳畔，像毒蛇吐信。
“疯子！你这个疯子！放开我！”林溪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喊，陌生的女声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调。她猛地挥动手臂，想要打开苏晚钳制她下巴的手。然而，这具新生的身体孱弱得超乎想象。曾经能轻易搬动建筑模型的手臂，此刻挥出去却软绵绵的，像拂过一阵微风，非但没能撼动苏晚分毫，反而因为用力过猛，整个身体失去平衡，狼狈地向前扑倒。
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瞬间金星乱冒。生理性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
“啧，真是不小心。”苏晚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真实的关切，反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责备和……兴味？她松开钳制林溪下巴的手，改为抓住她纤细得不堪一握的手臂，毫不费力地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那感觉，像一个成年人拎起一只布娃娃。
强烈的屈辱感如同岩浆，灼烧着林溪的每一根神经。她挣扎着，踢打着，用尽所有她能想到的方式反抗：“放开！别碰我！苏晚！你把我变回去！你这个恶魔！魔鬼！”
苏晚对她的挣扎和咒骂置若罔闻，脸上甚至带着一种欣赏宠物闹脾气的纵容笑意。她半拖半抱地将林溪带离冰冷的地板，重新安置在那张巨大得令人窒息的丝绒床上。林溪刚一沾到床面，就像碰到烙铁一样弹起来，想要再次逃离。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林溪的动作瞬间僵住。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力道不重，却带着十足的羞辱意味，彻底打懵了她。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依旧挂着温柔笑容的女人。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冰冷的警告。
“小溪，”苏晚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我说过了，要乖。我不喜欢重复。”
她俯身，再次靠近，带着强大压迫感的气息将林溪完全笼罩。“你饿了吧？昏睡了那么久，又闹了这么一通。”她的指尖轻轻拂过林溪被打红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与刚才的耳光形成残酷的对比。“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在我回来之前……”她的目光扫过林溪苍白惊恐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好好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现在，多么‘完美’。”
苏晚首起身，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她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疾不徐地走向门口。厚重的雕花房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关上，紧接着，是清晰的、机械转动的反锁声。
“咔哒。”
那声音，如同断头台的铡刀落下，斩断了林溪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房间里只剩下林溪一个人，死一般的寂静瞬间吞噬了她。脸颊的刺痛还在，额头上被撞的地方也一跳一跳地疼着，但这些都比不上内心那灭顶的绝望和屈辱。
逃？怎么逃？这具身体，虚弱得连推开苏晚都做不到。门外是反锁，这里是哪里她都不知道。手机？钱包？身份证？属于“林澈”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现在是林溪，一个被凭空制造出来的、囚徒般的女人。
苏晚的话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回响：“……好好看看你自己。”
林溪打了个寒颤。她缓缓地、极其抗拒地抬起头，目光在空旷华丽的房间里搜寻。最终，定格在房间一侧。
那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穿衣镜，镶嵌在同样繁复的鎏金雕花镜框里，占据了几乎一整面墙。镜面光洁如新，清晰地倒映着房间里奢靡的一切，也倒映着一个蜷缩在深紫色丝绒大床边缘的、瑟瑟发抖的陌生身影。
林溪的呼吸猛地一窒。
她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驱使着，又像是为了确认这噩梦的真实性，踉跄着从床上爬下来，赤着脚，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向那面巨大的魔镜。冰凉的触感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每一步靠近，镜中的影像就清晰一分。
镜子里的人……有着一头深栗色的微卷长发，凌乱地披散在瘦削的肩头。脸色是病态的苍白，衬得那双因为恐惧和哭泣而红肿的眼睛格外大，眼神空洞，里面盛满了惊惶和难以置信。小巧的鼻尖也红红的，嘴唇失去了血色，微微颤抖着。身上那件樱花粉的真丝吊带睡裙，勾勒出她纤细得过分的身形。锁骨清晰可见，肩膀圆润单薄，手臂和小腿都纤细得仿佛用力就能折断。睡裙的领口处，那微微隆起的弧度刺眼地宣告着这具身体与过去的彻底割裂。
林溪停在镜子前，不足一臂的距离。她死死地盯着镜中那个陌生的、娇弱的少女。这就是苏晚口中的“完美”？一个被剥夺了身份、性别和自由的玩偶？
她颤抖地抬起手，镜中的少女也抬起纤细苍白的手臂。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镜面，镜中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指尖相触，隔着冰冷的玻璃。
“不……这不是我……”林溪喃喃自语，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的否认。她猛地抬手，狠狠揪住自己胸前的长发，用力拉扯！头皮传来尖锐的痛楚，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这荒谬的一切不是梦。
“啊——！”她对着镜子尖叫，镜中的少女也张着嘴，表情扭曲，眼神疯狂。
“我是林澈！我是男人！我不是这个样子！不是！”她用力捶打着镜面，脆弱的拳头砸在冰冷的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指关节迅速泛红，传来钻心的疼痛。镜中的影像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碎裂又重组，那个陌生少女的脸始终在眼前，带着和她一样的绝望和疯狂。
“变回去！把我变回去！”林溪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身体沿着冰冷的镜面滑落，在同样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她蜷缩起来，抱住自己陌生的、瑟瑟发抖的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膝盖。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薄薄的丝质睡裙，带来一片冰凉的黏腻感。
镜子里，只剩下一个在空旷华丽房间角落里缩成一团的、无助哭泣的纤细身影。那身影，脆弱得像初冬枝头最后一片叶子，随时会被名为苏晚的寒风吹落碾碎。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再次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林溪猛地一颤，像受惊的鸵鸟般将头埋得更低，身体缩得更紧。脚步声靠近，停在她面前。
苏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假意的叹息：“怎么坐在地上？多凉啊。”她放下手中端着的托盘，里面是精致的白瓷碗碟，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她弯下腰，伸手想要将林溪拉起来。
“别碰我！”林溪像被毒蛇咬到一样，猛地挥开苏晚的手，声音嘶哑地尖叫。她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缩，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镜框上。
苏晚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的温柔笑意一点点褪去，如同潮水退去后露出的冰冷礁石。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审视着地上如同惊弓之鸟的林溪，里面翻涌着一种名为不悦的阴霾。
“看来，”苏晚缓缓首起身，声音里没有了丝毫温度，只剩下纯粹的、令人胆寒的掌控欲，“你还是没有学会听话。”
她不再试图去拉林溪，而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语气平淡却带着千斤重压：“把眼泪擦干净，坐起来，吃饭。”
林溪蜷缩着，身体因为恐惧和抗拒而剧烈颤抖，眼泪依旧无声地流着，对苏晚的命令毫无反应。
苏晚的耐心似乎耗尽了。她向前一步，蹲下身，冰冷的指尖再次强硬地捏住林溪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那张布满泪痕、狼狈不堪的脸。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一方是彻骨的恐惧和恨意，另一方则是深不见底的占有和一丝被违逆的愠怒。
“听着，小溪，”苏晚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进林溪的耳膜，“你的眼泪，你的抗拒，在我这里，除了让你自己更痛苦，没有任何意义。你的世界，从你喝下那杯水开始，就只剩下我了。”
她的拇指用力擦过林溪红肿的眼角，动作近乎粗暴。
“认清现实。接受它。”苏晚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或者，我会用我的方式，帮你‘适应’。”她松开手，站起身，指了指地上的托盘。
“粥要凉了。在我失去耐心之前，把它吃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