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墨冰冷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凝滞的空气里。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定林北,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办公室内,中央空调的低鸣此刻听来格外刺耳。
苏晴站在一旁,身体紧绷,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同样充满了警惕和怀疑。U盘失窃的时间点太过巧合,而林北,这个突然出现、身手诡异、背景成谜的男人,成了唯一的、也是最合理的嫌疑人。高架上的救命之恩,此刻在铁一般的事实(服务器日志)面前,似乎也蒙上了一层别有用心的阴影。
林北静静地站在那里。
面对王雨墨近乎指控的冰冷目光和苏晴毫不掩饰的怀疑,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被冤枉的愤怒,也没有急于辩解的慌乱。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涟漪都看不到。他像是冰封千年的寒潭,深不见底,平静得令人心悸。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王雨墨审视的视线。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闪躲,只有一片坦荡的沉寂。然而,王雨墨却敏锐地捕捉到,在那片沉寂的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或者说是,一种对眼前这场拙劣猜忌的不屑?
他没有立刻回答王雨墨的质问,反而微微侧过头,目光扫过办公室的角落、天花板、以及那扇厚重的防爆门。他的眼神锐利而专注,像是在评估着什么,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这反常的沉默和举动,让王雨墨心中的疑云更重,怒火也隐隐升腾。他在干什么?无视她的质问吗?
“回答我!”王雨墨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U盘在你出现之前从未出过问题!那两分钟,只有你有机会!我需要一个解释!”
林北终于收回了扫视的目光,重新落在王雨墨脸上。他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想害你的人,”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丝毫波澜,却像重锤般敲在寂静的空气里,“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法嫁祸给我。”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你什么意思?”王雨墨蹙紧眉头。
“时机。”林北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晚宴上,众目睽睽。我是你的贴身保镖,所有人都知道。选择在那个时间点动手,一旦败露,我首当其冲。太蠢。”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首视着王雨墨,“而且,如果是我,根本不需要复制。”
他的眼神坦荡而锐利,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如果我想拿走它,或者毁掉它,在你察觉之前,它就己经不存在了。何必留下痕迹,让人追查?”
王雨墨和苏晴同时一怔。这话狂妄至极,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反驳的、源于绝对实力的压迫感。的确,以林北展现出的能力,他若真有心,机会多得是,何必选在风险最大的晚宴现场?
“那……那会是谁?”苏晴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困惑。
林北没有首接回答,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办公室西周,最后定格在王雨墨宽大的办公桌上那台造型简洁的黑色座机电话上。“给我三分钟。”他忽然说道,声音不容置疑,“我需要查看晚宴现场的监控。尤其是,”他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所有服务人员,以及……我们座位附近的死角。”
王雨墨看着他笃定的眼神,心中的天平在剧烈摇摆。理智告诉她,林北的分析有道理,嫁祸的痕迹太过明显。但服务器日志的铁证和那两分钟的空白,又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最终,对“天穹”芯片安全的极度焦虑压倒了部分怀疑。
“苏晴,”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立刻联系‘云顶’安保部,调取今晚21点05分至21点15分,旋转餐厅C区,我们座位周围所有角度的监控录像!最高权限,立刻传过来!”她看向林北,眼神复杂,“我给你看。但我要知道结果。”
“很快。”林北只回了两个字。
监控录像很快被传送到王雨墨办公桌巨大的曲面屏上。画面高清,角度众多。时间被精准定位到21点07分。
画面中:
王雨墨正与赵天宇交谈,侍者递上那杯酒。
林北突然伸手阻止。
王雨墨脸色剧变,侧身躲避林北的手,手袋滑落桌沿。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一个穿着侍者制服的身影,正端着清理空杯的托盘,从王雨墨座位后方、靠近巨大落地窗的狭窄过道走过。那个位置,恰好处于主监控摄像头的边缘死角!只能拍到那侍者的下半身和快速移动的托盘一角。
就在王雨墨的手袋滑落桌沿、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林北和那杯酒吸引的刹那!
那只端着托盘的手,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极其隐蔽的角度,从托盘下方闪电般探出!镜头只捕捉到一道模糊的残影!
那只手的目标,并非滑落的手袋,而是——手袋下方、桌布垂落的阴影里,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固定在地毯上的微型插座盒!
那只手在插座盒上似乎飞快地触碰了一下,整个过程不到半秒!随即迅速收回,托着托盘,若无其事地快步离开,迅速消失在另一个监控镜头的视野边缘,走向员工通道方向。
而王雨墨,在下一秒就惊恐地重新抓回了自己的手袋。
画面定格在那侍者消失的瞬间。
“放大那个插座盒!”林北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确定。
苏晴立刻操作,画面局部放大到极致。那个伪装成普通电源插座的盒子侧面,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塑料同色的指示灯,在画面定格的瞬间,似乎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自然的蓝光余晕。
“无线信号中继器。”林北的声音斩钉截铁,“高功率,定向,穿透性强。作用距离很短,但足够覆盖那张桌子。”他看向脸色瞬间煞白的王雨墨和苏晴,“有人,提前在那张桌子下面安装了这东西。那个侍者,只是去激活它。真正的复制,是通过这个装置,在你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隔空完成的。时间,正好是那两分钟。”
王雨墨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手脚冰凉。原来……是这样!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利用了她的惊慌失措和林北的“越权”动作制造混乱,真正的杀招,却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那个侍者……”苏晴的声音发颤。
“查。”林北的目光锐利如刀,“‘云顶’的员工档案,尤其是今晚负责C区的侍应生。还有,”他顿了顿,补充道,“查查那段时间,员工通道附近的监控,有没有拍到可疑人物离开,或者……有谁短暂地更换过制服。”
他看向王雨墨,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似乎涌动着更深的暗流。“嫁祸,是为了转移视线,保护真正潜伏在暗处的人。这个人,”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寒意,“就在你身边。而且,非常了解你的习惯,了解安保的漏洞。”
王雨墨迎着他的目光,心中的怀疑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和后怕。她误会了他。这个沉默寡言、如同冰山般的男人,在关键时刻展现出的不仅是武力,还有洞穿迷雾的可怕洞察力。
“苏晴,”王雨墨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照林先生说的去查!动用所有资源!我要知道,到底是谁,把手伸进了墨韵的心脏!”
苏晴立刻领命而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王雨墨看着依旧沉默地站在那里的林北,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道歉?感谢?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林北却仿佛没有察觉她的欲言又止。他微微蹙起眉头,目光再次投向办公室的某个角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又像是在捕捉空气中残留的某种无形的痕迹。
“真正的眼睛,”他忽然低声自语般说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会只盯着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