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溪流漫过青圭的膝盖,每个倒影都在发出不同声调的嘶吼。他弯腰捧起一汪露水,掌心浮现出三百个正在自戕的"自己",血珠坠入溪流的刹那,整条水脉突然沸腾。
#### 露刃剖心
青圭的倒影突然伸手扣住他腕脉,力道大得捏碎腕骨。剧痛中他看见溪水化作银针,刺入周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穴。每个穴位都对应着星图中的暗星,针尾缀着的露珠里囚禁着不同轮回的记忆。
"还不明白吗?"倒影的瞳孔分裂成复眼,映出无数个挥剑相向的青圭,"我们才是病灶!"
轩辕剑突然自行出鞘,剑柄饕餮纹咬住青圭的手掌。当剑锋刺穿倒影心脏时,所有平行时空同时震颤——十万个青圭的胸口迸出血花,血雾凝成赤色锁链缠住神农鼎。
鼎中晨露开始逆流,青圭看见药农村地底埋着的根本不是灵脉,而是纠缠成团的脐带。每根脐带都连接着婴儿状态的自己,那些皱巴巴的小手正抓着不同神器:抓着九黎壶的婴孩在哭嚎,握着东皇钟的胎儿在狞笑。
倒影突然融化,变成粘稠的银浆裹住青圭。他挣扎着挥剑,剑锋却斩出晨露凝成的自己——这个"露傀"手持药镰,镰刃刻着"癸卯年七月初七"的死亡预言。
####脐宫惊变
地面突然塌陷,青圭坠入巨大的子宫状地宫。肉壁上布满跳动的血管,输送的却不是血液,而是混着星屑的晨露。当他触碰那些血管时,前世记忆如洪水倒灌:
第一万次轮回,自己亲手将阿爷炼成尸傀;第三千次,与西王母转世少女在瑶池同归于尽;最近一次,把轩辕剑刺入应龙骸骨时,龙泪融化了九黎壶......
脐带从穹顶垂下,末端拴着具水晶棺。棺中少女面容与西王母一般无二,双手却戴着药农村特制的采露手套。青圭抚过棺盖霜纹,发现冰晶里封存着自己儿时编的蚂蚱笼。
"你终于来了。"少女突然睁眼,棺盖被晨露顶开。她指尖拂过青圭的堕仙印,黑气竟凝成杜衡草的模样:"当年你教我识药时说过,杜衡解不了附骨之疽。"
青圭太阳穴突突首跳,这段记忆根本不存在!少女却扯开衣襟,心口处碗口大的伤疤正渗出晨露:"在第七百次轮回,你用神农鼎为我续命时..."
地宫突然收缩,肉壁挤压出腥甜的雾气。少女将玉髓芝簪子刺入青圭掌心:"快走!他们在脐宫深处..."
话音未落,拴着她的脐带突然勒紧脖颈。青圭挥剑斩断脐带,断口处喷出的却是带着药香的晨露。少女在雾中消散前,将采露手套按在他心口,手套内侧用血写着:焚我残躯,照尔归途。
####鼎沸星殒
手套遇血自燃,青火顺着血管烧向堕仙印。青圭惨叫着撕开皮肉,黑气在火焰中凝成佝偻老者的脸——正是第八章炼丹的双面人!
"好孩子,替为父烧干净些。"老者笑声震落肉壁上的星屑。青圭发狠将轩辕剑捅入自己丹田,剑气搅碎气海时,整座地宫响起百万婴儿的啼哭。
剧痛中他看见真相:所谓轮回,不过是老者在用晨露烹煮魂髓!每个青圭都是药引,十万次轮回熬出的精华,正滋养着脐宫核心那团混沌光影。
肉壁突然裂开通道,青圭拖着残躯爬向深处。通道两侧挂着琥珀般的露珠,每颗都封存着他与少女西王母的片段:在昆仑墟栽种药草,于归墟海底修补轩辕剑,甚至有个时空他们牵着孩童采露......
通道尽头是座琉璃熔炉,炉中翻滚的正是所有轮回熬出的晨露精华。炉底沉着具水晶骷髅,天灵盖上插着柄玉髓芝炼制的药铲——正是阿爷当年教他采药用的那柄!
"小圭,加把火。"骷髅的下颌开合,发出老者的声音。熔炉突然伸出露水触手,缠住青圭往炉口拖拽。他死死扒住炉沿,看见炉壁内刻着《神农本草经》,每味药材都替换成自己身体部位。
####薪尽火传
青圭的指尖开始融化,晨露精华正在同化他的神魂。危急时刻,少女西王母的残影在炉火中显现,将杜衡草抛入熔炉:"记得吗?杜衡要配着雄黄用!"
炉内突然发生剧烈反应,青圭趁机挣脱。他抓过炉边的神农鼎,将滚烫的晨露精华倾倒在琉璃熔炉上。冷热相激炸开无数裂缝,老者的咆哮震耳欲聋:"逆子!你毁了三万年药炼!"
骷髅冲天而起,晨露凝成新的肉身。青圭却笑了——这具身体分明是用所有轮回中最美好的部分拼凑:阿爷的皱纹,少女西王母的眼睛,甚至保留着自己七岁时的疤痕。
"你才是最大的药傀。"青圭将轩辕剑刺入熔炉核心。炉底喷出十万道魂光,每个光点都是被剥离的自我意识。他张开双臂迎接魂光入体,堕仙印在强光中片片剥落。
老者新炼的肉身开始崩溃,露出核心那枚带裂痕的紫微星印:"不可能...我明明替换了......"
"你替换的是这个吗?"青圭扯开衣襟,心口处嵌着少女西王母的昆仑镜碎片。镜光映出老者真实形态——竟是初代神农氏被污染的神魂!
####露晞天明
地宫在崩塌,青圭抱着阿爷的药铲跃出地面。朝阳刺破晨雾时,他看见漫山遍野的玉髓芝同时绽放,每株花蕊都坐着个微笑的"自己"。
药农村废墟上,三百个晨露罐自动拼成浑天仪。当青圭将神农鼎置于阵眼时,罐中晨露蒸腾成星河,洗刷着每一寸沾染血污的土地。
少女西王母的虚影在霞光中凝实,她腕间的银铃与青圭的青铜铃铛共鸣:"该重写《本草经》了。"
青圭割破手掌,将血滴入神农鼎。血液与晨露融合成墨,自动在虚空书写新的篇章:
"紫微星露,味甘苦,大毒。解药需万我同煎,佐以杜衡三钱,当归七分,悔意一两......"
最后一笔落下时,所有平行时空的露珠同时蒸腾。青圭望着逐渐消散的无数自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柴扉轻响——茅屋前晾晒的蓑衣下,露出一截带着疤的稚嫩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