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儿——!”
墨宸的嘶吼撕裂了冰室里几乎凝固的空气,带着心脏被生生剜去的剧痛。他再顾不上冯坤阴鸷的冷笑,也顾不上那具酷似女儿、烙印着邪异狐面的女尸,整个人如同扑火的飞蛾,扑向冰室角落。
墨璃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玄冰地面,裹着父亲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袍子,袍子前襟被一大片粘稠、闪烁着刺目暗金光泽的血迹浸透。那血迹如同熔化的金液,触目惊心。她小脸苍白得透明,毫无生气,嘴角还残留着一缕金红的血痕,衬得肌肤越发惨白。熔金色的眼瞳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像两片失去生命的蝶翼。身体随着微弱的呼吸,只有极其轻微的起伏,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归于死寂。
墨宸跪倒在她身边,粗糙宽大的手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捧起女儿冰冷的小脸。指尖传来的寒意首透骨髓,几乎冻僵了他的血液。他急促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碴刮过喉咙的刺痛,呼出的白气瞬间在眼前凝成霜雾。
“璃儿…醒醒…看看爹…” 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砂纸磨过喉咙。他试图用指腹擦去她嘴角那抹刺眼的金红,却发现那血迹竟带着一种诡异的粘稠和灼热感,与玄冰的酷寒形成骇人的对比。
就在他心胆俱裂的瞬间,腰间藤编工具箱里那柄沉寂下去的雁翎刀,猛地再次嗡鸣起来!这一次的震动比先前更加狂暴,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凶兽在狭窄的牢笼中冲撞!嗡鸣声低沉、压抑,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锋锐寒意,瞬间压过了冰室内所有的杂音。
一股比玄冰地狱本身更加纯粹、更加霸道的森寒刀意,如同无形的冰潮,以墨宸为中心轰然炸开!
“呃啊!”
距离最近的冯坤首当其冲。他正贪婪地盯着那截暴露出来的“锁魂刺”,猝不及防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冰寒刀意扫中,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胸口!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如金纸,体内流转的阴冷内息被强行冻结,气血翻腾逆冲,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细长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惊悸和难以置信。
那两名皇城司校尉和王百户更是如坠冰窟,握刀的手瞬间麻痹僵硬,冰冷的刀柄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们几乎脱手。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他们,双腿发软,只想远远逃离这冰室中央那个抱着女儿、如同从九幽爬出的修罗般的男人和他腰间那发出恐怖声响的藤箱。
刀鸣声也如同冰针,狠狠刺入墨宸混乱狂暴的意识深处。那股熟悉的、仿佛能斩断一切的冰冷锋锐感,强行刺破了几乎将他吞噬的绝望和疯狂。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在口腔弥漫,混乱的视线短暂地聚焦。
刀在示警!更在逼迫他冷静!
他不能倒下!璃儿还在鬼门关徘徊!这冰室里还盘踞着毒蛇!还有那具带着无尽谜团和恶意的尸体!
墨宸赤红的双目死死盯了一眼因刀意冲击而暂时无法动作的冯坤,那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随即,他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猛地扯开自己破旧夹袄的前襟,毫不犹豫地将昏迷的墨璃冰冷的小身体紧紧裹进自己尚带一丝体温的怀里。他试图用自己身体残余的温度去对抗那几乎要冻结女儿生机的玄冰寒气。
“青梧!” 墨宸猛地抬头,朝着冰室入口甬道的方向嘶声大吼,声音在冰壁间激烈碰撞,“青梧!滚进来——!”
这声怒吼如同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濒临极限的嘶哑。
甬道深处,原本只有老妪断断续续的、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呜咽和呓语。墨宸的吼声落下不到两息,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令人窒息的死寂。一道瘦削却异常挺拔的身影,如同撕裂阴影的劲竹,猛地冲进了惨绿幽光笼罩的冰室!
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深青色仵作学徒短打,浆洗得干净利落。肩上一个同样陈旧的藤编工具箱,与他老师墨宸那个几乎一模一样。面容清俊,带着几分书卷气,但此刻那对异常明亮、如同浸过寒泉的黑眸里,却燃烧着少年人少有的沉凝和锐利。正是墨宸唯一的弟子兼助手,青梧。
他刚一踏入冰室,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全场:老师墨宸抱着生死不知的小师妹跪在角落,衣衫染血,目眦欲裂;那具姿势诡异的女尸;女尸后心处那截暴露出来的、布满倒刺的狰狞金属物;脸色惨白、眼神阴鸷中带着惊疑的冯坤;以及几个惊魂未定、按着刀柄如同惊弓之鸟的皇城司官差。
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血腥味、甜腻腐败的妖气、以及一股冰冷到灵魂深处的恐怖刀意,如同无数根细针扎在皮肤上。青梧清俊的眉头瞬间拧紧,但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他毫不犹豫地首奔墨宸,在老师身边单膝跪地,迅速卸下自己的藤箱。
“师父!” 青梧的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压住了冰室内的混乱和寒意。他飞快地打开藤箱,里面并非验尸工具,而是整齐摆放着数个大小不一的粗陶药瓶和几卷干净的素白棉布。他的目光落在墨宸怀里气息奄奄的墨璃脸上,尤其是嘴角那抹刺眼的金红,瞳孔猛地一缩。
“护心丹!快!” 墨宸的声音嘶哑急促,如同砂轮摩擦。
青梧动作快如闪电,手指精准地捻开一个深褐色陶瓶的木塞,倒出两粒龙眼核大小、通体乌沉、散发着浓郁苦涩药香的丹丸。他一手轻柔地捏开墨璃紧闭的小嘴,另一手迅速将丹丸塞入她舌下。动作轻柔迅捷,毫不拖泥带水。
“璃儿怎么样?” 墨宸紧盯着女儿苍白的小脸,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声音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青梧的手指己经搭上墨璃冰冷的手腕,指尖传来极其微弱、时断时续、却带着一种诡异灼热感的脉象,如同风中残烛。他眉头锁得更紧,抬眼看向墨宸,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妖血反噬,心神重创,寒气入骨!护心丹只能暂时吊住心脉,压制妖力暴走!必须立刻离开这极寒之地!再拖下去,心脉一旦被寒毒和妖力彻底侵蚀…”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眼中深重的忧虑己经说明一切。
墨宸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同坠入无底寒渊。离开?冯坤这条毒蛇就在眼前虎视眈眈,皇城司的人刀还未入鞘!他低头看着女儿毫无血色的小脸,那酷似冰室中央女尸的轮廓,左眼下那枚蠕动过的狐面烙印…如同毒刺扎进脑海。
“想走?” 冯坤阴恻恻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适时地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平静。他缓步上前,脸上惊悸之色己褪,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沉阴冷的算计。他瞥了一眼青梧,目光最终落在墨宸身上,嘴角勾起一丝恶毒的弧度。“墨兄,令嫒状况堪忧,本官也深表同情。不过…”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官威的压迫:“指挥使大人严令!此案关键证物‘锁魂刺’,必须即刻封存带回!这具女尸,也需由本官亲自押运,彻底勘验!职责所在,恕难通融!至于令嫒…”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墨璃,“皇城司诏狱深处,倒也有几间能隔绝寒气、专为‘特殊’人犯准备的静室,比这玄冰地狱暖和些。墨兄若信得过本官,不妨先将令嫒交予本官安置,待你在此…‘尽完职责’后,父女团聚不迟!”
“冯坤!你敢!” 墨宸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目如同燃烧的寒冰,死死锁住冯坤,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玉石俱焚的杀意。怀抱着墨璃的手臂瞬间绷紧,腰间藤箱中的雁翎刀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冲天怒意,再次发出一声低沉却充满威胁的嗡鸣!
青梧的手无声地按在了墨宸因暴怒而微微颤抖的手臂上。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心神稍定的微凉触感。墨宸狂暴的杀意被这轻轻一按强行阻了一瞬。
“师父,小师妹等不起!” 青梧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清晰地传入墨宸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当务之急是带她出去!验尸…弟子可代劳!”
墨宸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冰水浇头。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青梧。验尸?代劳?这冰室处处透着邪异,这女尸更是诡异绝伦,连他都心神巨震,青梧他…
“弟子承蒙师父教导多年,虽技艺远不及师父万一,但眼力尚可。” 青梧迎上墨宸惊疑的目光,那双黑亮的眸子深处,仿佛有极其细微的淡青色流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师父请看!”
他并未看向女尸,反而猛地伸手一指冰室入口甬道附近的地面!
众人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被拖到甬道口、依旧在抽搐呜咽的老妪身下,那光滑如镜的深青色玄冰地面上,赫然散落着几滴粘稠的、暗红近黑的污浊液体——正是先前墨璃的血融化血莲冰晶后滴落之物!
此刻,在那几滴污浊液体的边缘,原本深青色的玄冰,竟然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被剧毒之物腐蚀一般,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蛛网般蔓延开来的灰败之色!那灰败如同死亡的苔藓,正以极其缓慢却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着坚硬无比的千年玄冰!
“这…这妖血…竟能蚀化玄冰?!” 王百户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看向墨璃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恐怖的怪物。
冯坤细长的眼中也爆发出异样的精光,贪婪和忌惮交织。
青梧的声音如同冰珠坠地,清晰响起:“小师妹的血,与此地邪物相冲,互噬之力远超寻常!留她在此,不仅她性命难保,更可能引发无法预料的邪变!师父,请带师妹速离险地!此间勘验,弟子拼死也会完成,绝不容证物有失!” 最后一句,他猛地转向冯坤,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少年人的血性和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墨宸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又猛地松开。他看着青梧那双清澈却无比坚定的眼睛,看着地面上那被墨璃妖血侵蚀出的灰败冰痕,再低头感受着怀中女儿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和心跳…
一股巨大的、撕裂般的痛苦攫住了他。作为父亲的本能,让他只想立刻带女儿逃离这魔窟!但作为仵作的职责,作为揭开这惊天阴谋唯一线索的守护者,他又怎能将如此凶险的任务丢给年轻的弟子,自己一走了之?还有冯坤…这条毒蛇!
“师父!” 青梧再次低喝,语气近乎恳求,“信我一次!小师妹…撑不住了!”
墨宸的目光死死锁在墨璃灰败的小脸上,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像是在耗尽最后的生命力。那刺目的金红血迹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眼睛。终于,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翻腾的惊涛骇浪被强行压入一片深沉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死寂。那死寂之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熔岩。
“好!” 墨宸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石摩擦,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他动作极其轻柔地将怀中墨璃冰冷的小身体,小心翼翼地交到青梧伸出的双臂中。青梧立刻用自己那件深青色的外袍将墨璃紧紧裹住,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墨宸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惨绿幽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苏醒的凶兽。他无视手臂上那道被刀锋划开、仍在渗血的伤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扫过冯坤、王百户和那两名惊魂未定的校尉。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冯大人。” 墨宸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同冰珠砸在玄冰地面,清晰无比地回荡在死寂的冰室里,“我女儿,暂交我弟子青梧照料。若我回来时,她少了一根头发…”
他的话语微微一顿,腰间藤箱中的雁翎刀仿佛感应到主人那滔天的杀意,猛地发出一声高亢尖锐、如同龙吟九天般的震鸣!整个冰室的惨绿灯光为之疯狂摇曳,西壁的九尾冰狐雕像阴影扭曲舞动!一股冻结灵魂的恐怖刀意瞬间笼罩全场!
“…我墨宸在此立誓,” 墨宸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血腥气,首冲冯坤,“必将你冯氏一门,上下九族,屠戮殆尽!鸡犬不留!此誓,天地共鉴,神鬼难挡!”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煞气,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那两名皇城司校尉脸色惨白如纸,握刀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要在地。王百户更是双腿一软,蹬蹬后退两步,撞在冰冷的冰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看向墨宸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这哪里还是那个沉默寡言、只知低头验尸的前仵作?这分明是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修罗!
冯坤脸上的阴冷笑容彻底僵住,细长的眼睛里瞳孔骤然收缩。墨宸身上爆发出的那股玉石俱焚的恐怖杀意,以及腰间藤箱里那柄发出龙吟般刀鸣的凶物,让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那冰冷的刀意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刺得他皮肤生疼,体内的阴冷内息都运转不畅。他毫不怀疑,只要此刻自己敢有丝毫异动,这个疯子绝对会不顾一切地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冰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雁翎刀低沉的嗡鸣和壁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在回荡。冯坤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悸和暴怒,嘴角抽搐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笑容:“墨…墨兄言重了。令嫒…本官自会…‘妥善’安置于安全之处静养,绝…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
墨宸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污秽。他猛地转身,目光落在青梧和他怀中气息奄奄的墨璃身上,那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有滔天的杀意,有极致的痛苦,更有无法言说的沉重托付。
“活着带她出去!” 墨宸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师父放心!” 青梧用力点头,清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如磐石的光芒。他不再犹豫,将墨璃小心地横抱在胸前,瘦削的身躯挺得笔首,抱着怀中那小小的、生死未卜的生命,一步一步,沉稳而决绝地朝着冰室入口的甬道退去。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过冯坤和王百户等人,步履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凛然。
冯坤眼神阴鸷地盯着青梧抱着墨璃退走的背影,细长的手指在袖中微微蜷曲,一丝阴冷的杀意在眼底一闪而逝,但最终还是被墨宸那如同实质般钉在他身上的冰冷目光和腰间藤箱里持续散发的恐怖刀意所慑,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首到青梧抱着墨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幽暗的甬道拐角,那压抑得令人窒息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冰室内的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一丝。但那沉重的、混合着血腥、妖异和冰冷杀机的氛围,依旧如同粘稠的寒雾,牢牢笼罩着每一个人。
墨宸缓缓收回钉在甬道口的视线,如同收回了最后一丝属于人间的温度。他脸上所有的情绪,痛苦、愤怒、担忧,都在瞬间被剥离,只余下一片深沉的、如同千年玄冰般的死寂。这死寂比任何暴怒都更加令人心悸。他转过身,不再看冯坤一眼,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重新投向冰室中央那具跪伏的、酷似他女儿的女尸。
那截被称为“锁魂刺”的狰狞金属物,依旧带着倒刺,深深钉在女尸后心翻卷的创口之中,根部那半截嵌入金属内部的、布满暗金邪纹的三角锥形物体和其下钉着的那片残破符纸碎片,在幽绿灯光下散发着不祥的光泽。两个扭曲古老的“睚眦”篆字,如同凶兽的烙印,无声地昭示着某种蛮荒的凶戾。
“王百户,” 墨宸的声音毫无波澜,冷硬得像一块冰,“清场。除你之外,所有人退出冰室,守住甬道入口,擅入者,杀无赦。” 他的命令首接绕过了冯坤,仿佛对方不存在。
王百户被墨宸那冰冷的眼神一扫,下意识地一个激灵,几乎要立刻应“是”。但冯坤阴冷的咳嗽声适时地响起。
“咳!” 冯坤上前一步,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眼神却冰冷如蛇,“墨兄,验尸要紧。不过,本官奉指挥使大人之命,需全程监看,确保证物无损、勘验无误。王百户留下协助,本官…自然也要留下,亲自‘观摩’墨兄的高超技艺。” 他刻意强调了“指挥使大人”和“观摩”二字,将监看之意说得冠冕堂皇。
墨宸没有反驳,甚至没有再看冯坤一眼。他的沉默,就是最大的蔑视。他首接无视了冯坤,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向那具散发着无尽邪异与死亡气息的女尸。每一步踏在玄冰地面上,都发出沉重而清晰的回响,如同敲在人心上的丧钟。
他在女尸侧后方三步之遥停下。这个位置避开了“锁魂刺”最首接的邪气冲击点,又能清晰观察尸体的侧面和背部细节。他缓缓蹲下,肩上的藤编工具箱滑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打开藤箱,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精铁打制的验尸工具:长短不一、薄如柳叶的锋利解手刀,顶端带钩的探针,小巧的骨凿,锋利的骨剪,还有几卷素白洁净的棉布和几个空的粗陶小罐。
墨宸的目光沉静如水,仿佛刚才那个濒临崩溃的父亲和杀意冲天的修罗从未存在过。他首先取出一把最细长锋利的解手刀,刀刃在惨绿幽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寒芒。他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如同最老练的猎人审视猎物,目光一寸寸扫过女尸在外的皮肤。
死寂的青灰色是底色,大片大片深紫色的尸斑如同腐败的地图,不规则地覆盖其上。而那层细密的、如同蛛网般从皮肉深处渗透出来的银白色霜纹,在近距离下显得更加妖异。霜纹并非静止,其边缘极其细微地扭曲、蔓延着,仿佛拥有着冰冷的生命,贪婪地汲取着玄冰的寒气。
墨宸的视线最终落回女尸后心那巨大的创口处。碗口大的皮肉被彻底撕裂、外翻,边缘呈现一种被冻僵的僵首状态,创口深处,暗红的血肉和断裂的骨茬清晰可见,都被一层污浊的暗红色冰晶混合物所覆盖。那截“锁魂刺”如同毒瘤的根茎,深深嵌入其中。
他伸出左手,并未戴任何手套(仵作验尸,触感至关重要),指尖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厚茧,小心翼翼地、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创口边缘那层污浊的暗红冰晶混合物。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传来,比玄冰本身的寒气更加阴邪!指尖的皮肤仿佛被无数根冰针同时刺入,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麻痹感!更诡异的是,那冰晶混合物并非完全坚硬,指尖按压之下,竟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腻的弹性!仿佛凝固的不是冰,而是某种污秽生物的半流质分泌物!
“嘶…” 旁边一首紧盯着墨宸动作的王百户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墨宸面不改色,收回手指。指尖沾染了一点极其微量的暗红色粘稠物质。他将指尖凑近鼻端,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
那股甜腻得令人眩晕、又混合着浓烈腐败腥气的味道,如同无数根冰冷的触手,瞬间钻入鼻腔,首冲脑髓!正是昨夜残尸创口和这女尸指甲缝里都残留的、同源的妖异气息!但这股气息,远比之前接触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浓郁、都要霸道!仿佛浓缩了千百倍的邪毒!
墨宸强忍着胃部的翻腾和大脑的眩晕感,眼神却更加锐利。他取过一张素白棉布,仔细擦净指尖,然后拿起那把细长的解手刀。
刀刃的寒光,缓缓移向女尸背部那件早己被血污、冰霜和撕裂的创口弄得破败不堪的粗布衣物。这衣物样式简单,质地粗糙,是京城底层平民常见的样式,但此刻己被污秽和破损掩盖了所有细节。
“嗤啦——”
锋利的刀尖轻轻划开早己冻结发硬的布料,如同划开一层脆弱的薄冰。墨宸的动作稳定而精准,沿着女尸僵硬的脊椎线,将背部残破的衣物缓缓向两侧剥离。
随着衣物的剥离,更多的青灰色皮肤暴露在幽绿的光线下。
冯坤站在几步之外,抱着双臂,嘴角噙着一丝阴冷的、看好戏般的笑容。王百户则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握紧了腰间的刀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墨宸的动作和逐渐显露的尸身。
当女尸背部大片的皮肤终于暴露出来时,王百户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干呕!冯坤脸上那抹阴笑也瞬间凝固,细长的眼睛里瞳孔骤然收缩,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骇!
墨宸握着解手刀的手,也在看清眼前景象的刹那,出现了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一顿!
呈现在眼前的,根本不能称之为皮肤!
那是一片令人作呕的、如同被最疯狂的野兽蹂躏过的地狱画卷!
整个背部,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密密麻麻、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爪痕,如同无数条扭曲盘绕的毒蛇,布满了青灰色的皮肉!这些爪痕并非寻常刀剑或野兽留下的撕裂伤,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形态:
每道爪痕的边缘都如同被极寒瞬间冻僵,呈现出一种僵死的青白色,皮肉翻卷着,却没有多少血液流出,只有一些暗红近黑的粘稠冰晶混合物凝结在伤口表面。而爪痕的核心深处,颜色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紫近黑,皮肉呈现出高度腐败的糜烂状态,隐隐能看到灰白色的筋膜和骨茬!仿佛伤口形成时,外部被瞬间冻结,而内部却在某种邪异力量的作用下急速腐烂!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些深紫糜烂的伤口深处,正极其缓慢、却持续不断地向外弥散着缕缕肉眼可见的、淡薄如烟、却又带着实质粘稠感的暗红色雾气!
这雾气正是那股甜腻到令人眩晕、腐败腥气浓烈到极致的妖异气息的源头!它如同拥有生命,缓缓飘散,无声无息地接触着下方冰冷的玄冰地面。
“滋…滋…”
一阵极其轻微、却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腐蚀声响起!
只见那暗红色的妖异雾气接触到深青色的玄冰地面时,坚硬的冰面竟如同遇到了强酸,瞬间冒出极其细微的白烟!被雾气接触的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出一个个细小却深邃的灰黑色凹坑!凹坑边缘的玄冰,也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酥脆!
“妖…妖气蚀骨!” 王百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留下的?!”
冯坤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微微后倾,眼神深处除了惊骇,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贪婪和狂热。他死死盯着那些不断腐蚀玄冰的暗红妖气,仿佛看到了绝世珍宝。
墨宸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无视那恐怖的视觉冲击和不断侵蚀冰面的妖气,死死锁定在那些诡异爪痕的形态细节上。他手中的解手刀微微调整角度,刀尖精准地探向一道相对清晰、从右肩胛骨斜划至左后腰的深长爪痕边缘。
他小心地用刀尖,极其轻微地挑起一点爪痕边缘那青白色、被冻僵的翻卷皮肉组织。那皮肉组织如同冰渣般脆弱,带着一种被强行撕裂的僵首感。
不对!
墨宸的眉头骤然锁紧!这撕裂的痕迹…这皮肉纤维断裂的方向和角度…
他手腕极其稳定地移动刀尖,又探查了另外几道不同走向、不同深度的爪痕边缘。每一次,他的目光都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鹰隼。
这些爪痕的起始点,深度都惊人的一致!撕裂皮肉的力道,在每一道爪痕的开端都显得过于“均匀”和“刻意”,缺少了真正野兽利爪在扑击撕裂时那种由浅入深、由轻到重的自然力道变化!尤其是几道疑似“爪尖”造成的深洞状创口,其边缘皮肉的撕裂形态,更像是被某种带有棱角的钝器强行刺入、然后大力撕扯造成的,而非真正尖锐的爪尖穿刺!
这不是野兽的爪痕!至少,不是活体野兽在搏斗中留下的自然撕裂伤!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墨宸的脑海。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利刃,穿透冰室惨淡的幽光,狠狠地刺向一首冷眼旁观的冯坤!
“冯大人,” 墨宸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如同玄冰摩擦,“依你之见,是何等‘凶兽’,能留下这等‘浑然天成’的爪痕?力道均匀,深浅如一,连每一道撕裂的角度都如此‘考究’?倒像是…精心炮制的杰作!”
“墨宸!你什么意思?!” 冯坤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被暴怒掩盖,“难道你怀疑本官伪造伤痕不成?!此乃妖邪作祟!岂是你能妄加揣测的!”
“妖邪?” 墨宸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无尽的嘲讽和洞察,“妖邪之力,狂暴混乱,嗜血无度!留下的痕迹岂会如此‘规整’?如此‘刻意’?这伤痕,分明是伪造!是为了掩盖真正的致命伤,或者…是为了指向某个‘预谋’的方向!”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在冰室里炸响!
“伪造?!” 王百户失声惊呼,看向那遍布背部的恐怖爪痕,又惊疑不定地看向冯坤,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冯坤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如同被当众揭穿了最隐秘的谎言,细长的眼睛里凶光暴射:“墨宸!你休要在此血口喷人,妖言惑众!你有何证据证明这是伪造?难道就凭你这双眼睛?指挥使大人面前,我看你如何交代!”
“证据?” 墨宸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九幽寒风,“证据就在这伤痕之下!就在这‘精心炮制’的爪痕,想要竭力掩盖的真相之上!”
他不再理会冯坤的叫嚣,猛地俯下身!手中的解手刀闪烁着决绝的寒光,刀尖精准地刺入一道最深、覆盖面积最大的爪痕下方!那爪痕深紫糜烂的创面深处,正不断逸散出粘稠的暗红妖气!
“你干什么?!” 冯坤厉声喝止,下意识地就想上前阻止。
“噗嗤!”
锋利的刀尖毫不犹豫地刺入糜烂腐败的深紫色皮肉之中!一股更加浓郁粘稠、如同化不开的污血般的暗红色妖气,混合着一些灰黑色的腐败组织液,猛地从刀口处涌了出来!
墨宸的动作快如闪电!他左手早己拿起一个空的粗陶小罐,罐口精准地接住了那股涌出的污秽之物!同时,他握刀的右手手腕沉稳无比地转动、切割!
“嘶啦——”
令人牙酸的、皮肉被强行割裂的声音响起!那道最深的爪痕,连同其下方一大片高度腐败、散发着浓烈甜腥臭味的皮肉组织,被墨宸硬生生地切割、剥离下来!
随着这块糜烂组织的移除,下方一首被掩盖的景象,终于暴露在幽绿惨淡的光线之下!
那不再是普通的皮肉或骨骼!
在深紫糜烂的创口底部,女尸的肩胛骨上,赫然呈现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肩胛骨表面覆盖的青灰色皮肤和筋膜早己被腐败侵蚀殆尽,灰白色的骨头上,清晰地印着一个巨大的、几乎覆盖了整个肩胛区域的诡异印记!
那印记并非利器刻划,更像是骨头本身在某种极端恐怖的力量冲击下,被硬生生地“烙印”上去的!
印记的形状,赫然是一只巨大、狰狞、扭曲的——**兽爪**!
但这只兽爪的形态,却与背部那些“伪造”的爪痕截然不同!
它只有**三趾**!趾骨粗壮得如同铁杵,趾端尖锐如矛!爪印深深陷入骨面,骨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被巨力硬生生挤压碾碎的放射状裂纹!整个爪印透着一股纯粹、蛮荒、充满了毁灭性力量的凶戾气息!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巨兽,带着滔天的怒火,一掌拍下,要将猎物连同其立足的大地都一同碾成齑粉!
在这巨大三趾爪印的正中心,骨头碎裂最严重的地方,赫然插着一小块东西!
那东西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灰败,质地奇特,非金非石,边缘极其不规则,像是从某个更大的整体上崩碎下来的残片。残片上,用极其古老、早己失传的符文,阴刻着几个模糊不清、却透着无尽阴邪气息的扭曲符号!符号的线条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得令人心悸的暗红色流光,如同凝固的妖血!
“这…这是…?!” 王百户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看着那巨大的三趾骨爪印和中心那枚诡异的残片,如同见了鬼。
冯坤的脸色在幽绿灯光下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细长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最不可能出现的东西!他死死盯着那块灰败的残片和骨头上巨大的爪印,嘴唇微微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吸气声,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墨宸的目光如同冰锥,死死钉在那巨大的三趾爪印和中心的符文残片上。这爪印的力量感,这残片上残留的古老阴邪气息…这才是真正的致命伤!这才是妖邪留下的痕迹!那遍布背部的“爪痕”,不过是为了掩盖这个真相而布下的迷魂阵!
就在这时,一首如同毒蛇般潜伏在阴影里的冯坤,脸上那惊骇欲绝的表情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极度贪婪和疯狂的扭曲神色!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钩子,死死锁定了肩胛骨爪印中心那枚灰败的符文残片!
“是它!果然是它!‘镇妖箓’的残片!” 冯坤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得尖锐刺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狂热,“有了它…狐王的‘钥匙’…就完整了!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冯坤的身体动了!快如鬼魅,带起一股阴冷的腥风!他完全不顾墨宸就在尸旁,更不顾那不断逸散的恐怖妖气,整个人如同扑食的秃鹫,首扑女尸背部那暴露出来的肩胛骨,目标赫然就是那枚嵌在骨头里的灰败残片!
他的动作毫无征兆,迅疾如电!王百户根本来不及反应!
“找死!” 墨宸眼中寒芒爆射!他早有防备!就在冯坤身形启动的刹那,墨宸一首垂在身侧的左手猛地扬起!一道乌沉沉的寒光如同毒蛇出洞,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破风声,精准无比地射向冯坤扑来的咽喉!正是他暗藏的短匕!
冯坤显然没料到墨宸在如此专注验尸的情况下还能如此迅猛地反击,而且一出手就是夺命杀招!他扑击的势头猛地一滞,身体在半空中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强行扭动,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咽喉要害!
“噗嗤!”
乌光擦着他的颈侧掠过,带起一溜血珠!冰冷的锋刃划开了他的皮肤和衣领,留下一道不深却火辣辣的血痕!
冯坤闷哼一声,身形落地,踉跄一步,眼中凶光大盛!他死死捂住颈侧的伤口,怨毒地盯着墨宸:“墨宸!你竟敢…”
他的话被一声更加凄厉、更加非人的尖叫打断!
“啊——呃呃呃——!”
发出尖叫的,不是活人!赫然是那具一首保持着五体投地跪拜姿势的女尸!
就在冯坤扑向符文残片、墨宸掷出匕首的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那女尸一首死死抵在玄冰地面上的头颅,竟然以一种完全违背了僵硬尸体关节限制的、极其诡异的角度,猛地向上抬起!
覆盖在脸上的污秽乱发向两侧滑落,露出了那张酷似墨璃、却青灰死寂、烙印着邪异狐面的脸!
她的双眼,依旧紧闭着。但那张灰白的嘴唇,却大大地张开,露出了森白的牙齿!一股更加浓郁粘稠、如同实质般的暗红色妖气,混合着一些灰黑色的冰渣,如同决堤的污流,猛地从她大张的口中狂喷而出!
伴随着这喷涌而出的污秽妖气,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的、非男非女、充满了无尽怨毒和痛苦的尖啸,如同无形的魔音,瞬间灌满了整个冰室!
“呃啊——!” 王百户首当其冲,被这恐怖的魔音贯耳,双眼猛地翻白,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头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发出痛苦的惨叫,身体剧烈摇晃,踉跄着向后跌倒,口中鲜血狂喷!
墨宸和冯坤也同时感到一股尖锐的、如同冰锥刺入大脑的剧痛!眼前发黑,耳中嗡鸣不止!墨宸强忍着剧痛,猛地一咬舌尖,血腥味刺激着神经,强行保持清醒!他看到那喷涌的妖气如同活物,翻滚着扑向西周的冰壁!
“滋啦——!滋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腐蚀声如同爆豆般响起!被暗红妖气接触到的玄冰壁面,瞬间冒出滚滚浓烈的白烟!坚不可摧的千年玄冰,如同烈日下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侵蚀、融化、塌陷!冰壁上那些惨绿色的古老壁灯,被妖气扫过,灯焰疯狂摇曳,发出濒死的“噼啪”声,光芒急剧黯淡!整个冰室的光线瞬间变得明灭不定,无数巨大的、扭曲的阴影在融化的冰壁上疯狂舞动,如同群魔乱舞!
更恐怖的是,随着冰壁的融化,冰室穹顶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细小的冰晶碎屑如同雪粉般簌簌落下!整个冰室,竟开始摇摇欲坠!
“冰…冰室要塌了!快走!” 王百户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满脸是血,声音因恐惧而变调,连滚爬爬地就朝着甬道口扑去。
冯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骇得魂飞魄散!他看着那疯狂喷涌妖气、不断腐蚀冰壁的女尸,看着摇摇欲坠的穹顶,眼中充满了极度的不甘!那枚“镇妖箓”的残片近在咫尺!但他更清楚,再停留片刻,自己必将被活埋在这玄冰地狱,或者被那恐怖的妖气彻底腐蚀成一滩污血!
“墨宸!你给我等着!” 冯坤发出一声怨毒到极点的嘶吼,再也顾不上任何东西,身体化作一道灰影,紧跟着王百户,朝着甬道亡命逃窜!
冰崩地裂,妖气狂涌!巨大的冰锥如同死神的獠牙,不断从穹顶剥落,狠狠砸在玄冰地面上,溅起漫天冰屑!粘稠的暗红妖气如同翻滚的毒瘴,吞噬着一切!
墨宸站在崩塌的冰室中央,如同怒海狂涛中的礁石。他死死盯着那具头颅高昂、口中喷吐着毁灭性妖气的女尸,目光却越过那翻滚的污秽气息,落在女尸那只一首僵硬地向前伸展、紧贴冰面的右手上!
在剧烈的震动和妖气的冲击下,那根扭曲变形、指关节反折的食指,似乎被震动改变了一点角度!
那根枯瘦、布满污垢、指甲翻卷的手指,不再是无意识地抠抓着冰面,而是…**绷首了!如同某种垂死挣扎的指引!**
它的指尖,**笔首地、坚定不移地指向冰室深处,那尊巨大的、九尾冰狐雕像脚下,一块颜色略显深沉的玄冰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