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在噩梦中浮浮沉沉。
她几次挣扎着想要醒来,却又每次被那冰冰凉凉很舒服的感觉给抚平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今夕何夕,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盯着天花板愣怔了片刻,好像神智才缓缓归位。
目光一偏,就看到了床边的衣挂上,钩着的输液瓶子。
瓶子里的药液已经只剩一点点了。
沈黎倒没有纠结是谁在她生病的时候,来照顾了她。
因为,床边的衣挂上挂着的不只有输液瓶子,还有那件价格昂贵的高定外套。
陆砚川的外套。
沈黎纠结的是,她为什么会在陆砚川的房间里。
在那样头昏脑涨的时候,跑到的居然是陆砚川的房间。
沈黎的知觉也恢复了,想要动一动手指,就感觉自己的手似乎被温热的包覆了。
下一秒,那温热的包裹感离开。
陆砚川的声音响起,“醒了?”
沈黎眨了眨眼,反应了过来,刚才手上那温热的包裹感……是陆砚川的手。
沉寂的心似乎微微颤了颤,不甚明显。
沈黎坐起身来,陆砚川扯了个靠枕塞到她身后让她靠着。
男人修长手指,捏着水杯就递到了她的面前。
沈黎这才觉得嗓子像是要起火了。
喝了一大杯水下去,才缓过来了些。
“谢谢。”一张嘴,这声音哑到沈黎自己都听不了了,“我、走错房间了。”
“好在是走错房间,不然我还没那么快能发现你。”陆砚川说道,“你烧到四十度,人都要烧干了。”
沈黎一愣,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她想想也是,还好他及时发现了。
“谢谢。”她又说了一句。
陆砚川没做声,从床头柜上拎了个额温枪,对着她脑门就指了指。
屏幕上的温度终于变绿。
他放下额温枪,看向沈黎,“医生说你不是感冒发烧,是应激。”
陆砚川深邃瞳眸凝着她,“吓着了?”
沈黎轻轻抿唇,没有做声,眼睛安静地眨了眨。
陆砚川没一定要她有什么回答,他挑挑眉梢,“不用怕,我这不是没死么。”
或许是因为,病的时候是他在旁边照顾着。
床头柜上的温水,药片,体温枪。
床边椅子上的小盆子,搭在盆边的小毛巾,都无不昭示着,他照顾了生病的她。
又或许再加上刚病完有些脆弱,心理上的防线没有那么强壮。
沈黎抿唇片刻,轻轻开了口,“要不是我,你无端端也不会来澜城,也就不会突发奇想去临时视察什么工厂。”
沈黎声音很是干哑,语气里的歉疚藏不住。
她顿了顿,“还好你没什么事。”
不然她心里,永远也过不去那个槛。
听到沈黎这话,陆砚川眉梢挑着,“不是吵着要离婚?这么关心我做什么。”
沈黎看他一眼,目光像是在问‘你在说什么啊’。
她低声道,“就算想离婚,我也从没想过你出什么事故。我只是想和你,好好开花好好谢,桥是桥路是路,就行了。”
如果是平时,恐怕还没办法这么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些话来。
就算说了,这个男人也未必会听。
但此刻,大概因为她生病。
双方的情绪和态度,好像都变得随和了许多。
陆砚川听到‘离婚’‘好好开花好好谢’‘桥是桥路是路’这样的话,皱了皱眉。
但看着她虚弱的脸色,愣是没好责备什么。
语气倒是平静了下来,“好好开花好好谢?”
陆砚川复述了一遍这句话,然后问,“沈黎,我们之间,开过花吗?”
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被迫的。
理智上,陆砚川也不是不知道,沈黎和他一样,都是受害者。
在这样被迫的开始里……他们开过花吗?
沈黎看着自己搭在被面上的手,手指细瘦,手背指骨清晰,淡青色的静脉上扎着针头。
沈黎盯着那针头看了几秒,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他们之间,开过花吗?
陆砚川刚刚的问题,在她脑中过了一遍。
开过。
沈黎在心里默默地回答。
尽管到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只剩下倒数计时。
但沈黎知道自己心里,曾热烈的为他开过花。
只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了意义。
沈黎低声说,“不重要了。”
不等陆砚川再说什么,周岩带着医生过来了,给沈黎拔了针。
“太太,先吃点东西吧。”周岩说。
沈黎没什么胃口,陆砚川和周岩都在旁边看着,就更加不自在了。
她勉强吃了点,抬眸看向陆砚川,“你到澜城,是来找我的吧,找我有事吗?”
陆砚川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没有说话。
周岩在一旁说道,“太太,是因为明天海城有一场慈善拍卖会邀请了陆总。”
听到这话,沈黎就明白了。
之前陆砚川也说过,要她陪他参加一些宴会,对外营造出他们夫妻感情很好的样子,来挽回他的形象。
这不就来了么。
沈黎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和我说一声我去海城和你会合就行了,用不着特意跑一趟。”
还差点出了事。
陆砚川听了这话,眉心不着痕迹轻拧,不等周岩开口,陆砚川淡声道,“没有特意,正好要过来视察工厂。”
周岩听了这话,忍不住侧目看了老板一眼。
这叫没有特意?没有特意怎么可能住到这种镇上的小酒店来?
但就连周岩听了都觉得没什么可信度的话,沈黎却是信以为真。
她略略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看到她信以为真的样子,陆砚川的眉心拧得更紧,眼底里的目光似是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沈黎并不是好骗,只不过这五年她早已习惯并学会,不在与陆砚川的关系里自作多情罢了。
“明天我应该差不多好了,不会耽误那场宴会。”沈黎说。
陆砚川照顾了生病的她,沈黎心存感激,自然不想耽误陆砚川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为何,这男人好像不怎么想搭理她了。
陆砚川看向周岩,“事情查清楚了么。”
陆砚川唇角掠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好端端的刀片怎么会松了,总不会是我碰上死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