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天生便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自我从棺中醒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实在是不得趣,我对浣歌说:“我会小心行事,不必担心我。”
我一跃跳下摘星台。
底下连通着地下暗河,水里养着不少相貌诡异的守陵兽,大多凶神恶煞,不似人间之物。
它们不伤我,只是静悄悄地跟在我身后。
其中有两只守陵兽相较于其他,体型更加庞大,当然,也更丑。
我闭上眼睛,顺着暗涌沉浮。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应是在一辆颠簸马车上,入眼便是粉色的纱帐,一旁小巧的香炉里燃起细碎的凝烟。
察觉到身旁有人,身体总比意识更快一步地扣紧了那人的喉咙。
“啊!”
一声可怜巴巴的惊呼响起,随后有什么东西也跟着摔碎了,发出一声脆响。
视线一片朦胧,听她声音温软清甜,应是个妙龄少女。
我睁着眼,过了好一阵才看清她的脸,果真是妙龄少女,模样生得也好,温婉可人。
她被这一突然的变故吓住了,满脸通红,呼吸也渐渐使不上劲,挣扎着断续开口,“放……放开……”她拼命挥动着双臂,企图从困境中挣脱出来,口中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咿呜。
我倏然收回手上的力气,倒也不是怜香惜玉,只是在她挣扎时,我瞧见了她脖颈处隐约出现的靛蓝色弯月形胎记。
这是东陵一族血脉的标志。
她莫不是我哪位风流哥哥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她挡着脖子上被我掐出来的红痕,眼角还挂着泪痕,“你,你怎么能这样……”她大概是想说,恩将仇报?狼心狗肺?
我伸手替她擦掉脸上的水痕,大概是我没有体温,冰冷的手指摸上她的脸时,她打了个寒颤。
“别怕。”我说,“我不会伤害你。”
我这才惊觉我的嗓子干涩嘶哑,声音像在砂石中滚过一圈,暗哑锐利。
她后退几步,身体紧紧贴在墙上,“你……”
她好像还是很怕我,我只得重复:“你别怕。”
见她仍旧一副防备的模样,我叹了口气,翻看了自己的双手,黑色的长指甲,手背上还有黑色的裂纹,十个指尖上都有疤痕,是被姑姑那把琴的弦所伤。
她哆哆嗦嗦地问我:“你到底是谁呀?”
我猜她是想问,我到底是不是人?
“我是谁?”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你……你……”她哆嗦着不敢看我,想来是怕极。
“东陵赢玉,我叫东陵赢玉。”见她瑟缩,我实在于心不忍。若真是我哪位哥哥的风流债,那眼前这位,恐怕还真是我家的后辈,“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僵尸,女鬼?”我认真地想了想,“诸如此类,应当八九不离十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什……什么?”
我看着她,原本只在脖颈处的黑色纹路顿时爬满脸颊,整个指骨也跟着变得乌黑尖锐。
她终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强行压下脸上的纹路,单手拎起她放回榻上。
心中生出几分歉意,抱歉了,小丫头,我真的没想吓你。
我暗想,我那十几个兄弟,唯一风流成性,欠了无数桃花债的仅六皇兄一人。他子嗣众多,光是子女就不下百人。逢年过节宫中聚宴时,父皇总要夸赞他,说他子孙众多,为皇家开枝散叶,是个有福的。
嘁,这算什么有福。
我在心中将她归于六皇兄的后代,因此对她也上了两分心。
后辈是今年的秀女,闺名阮月初,今年才及笄。
如今正是要进京选秀,却不曾想在中途捡到了倒在河里的我。
我这人天生便带了点运气,庆幸她捡我的那天下着雨,否则那天我便该灰飞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