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克能赚三百银币?
凌祁神色一变。
他想到了之前用新身份和春逝水接触时,春逝水与自已描述的场景:“货车载着集装箱里成吨成吨的粉末和种子,从各地向着紫草港进发……紫草港早已买通了的船员根本不会查验车上的货品,迷幻剂就跟着其他的货物和乘客去了各个星球……”
种子……
凌祁顿觉不妙:“迷河草是只能在89星生长吧?”
傅无穷笑了笑:“说是这么说,但这么暴利的东西,冥王星的那些老爷们,怎么会不心动呢?”
他问凌祁:“你知道苹果镇为什么叫苹果镇吗?”
凌祁记得书上写过:“因为镇上曾经闹过饥荒,是紫草港运来了91星的苹果救了人们的命,所以之后镇上人人种植苹果树。”
傅无穷的声音透着癫狂:“那又为什么会出现饥荒呢?为什么91星会运来苹果呢?为什么理论上是91星特产的苹果,能在89星上存活呢?”
凌祁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好的想法。
傅无穷的右手也已几乎长全,他愉快地说:“那当然是因为91星的环境与89星相似。冥王星的老爷挖了苹果镇田里所有的土壤,放到91星上去做迷河草的试验田啦!”
孟婆汤忍不住问:“你为什么知道?”
傅无穷思绪一动,一张光屏在众人面前展开,上面展示着“迷河”系统奔涌向前的信息流:“因为,在十年前,迷河雇佣兵就是那些去挖土的人呀。对了,苹果镇之前,你猜叫什么?”
他放大了当年的任务发布单:“叫做迷草镇,是全89星自然生长迷河草最多的地方哦。这样的土地,谁不馋呢?”
凌祁怒斥道:“这种钱你也敢赚?”
说着,他手上现出一把枪,抵在了孟婆汤的背后。
孟婆汤还没有反应过来,沉浸在重获肢体的狂喜中的傅无穷却猛然意识到,自已的性命依旧掌握在他人的手心。
假如这把枪是指着他的,傅无穷有无数种办法可以在子弹到来前抵挡住。
但这颗子弹却要射向一个甘愿赴死的人,傅无穷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他无法说服一个忠诚的敌人反水,也找不到任何的手段去保护孟婆汤。
冥王在上,傅无穷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一个与自已同呼吸共命运的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已会有一天需要去保护谁。
他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活——自三十年前变成残废之后,傅无穷不过是靠着“园丁”大人给他的念想而吊着一口气。
他厌恶这世界,厌恶这世界上所有的生物,厌恶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自已,每天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忠实地执行着“园丁”大人的命令……
虽然现在“园丁”大人回归了冥王的怀抱了,但她还是派人来给了他新生,傅无穷怎么可能容许自已在完全变得健全前就死去?
傅无穷祈求地看向凌祁:“你不要杀她,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别杀她!”
凌祁把枪上了膛,冷冷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傅无穷着急地看着自已身上的一切,寻找有什么东西可以换取自已生的希望。
对了,凌祁之前不是说,只要他放弃对“迷河”的控制权,就能活吗?
反正“迷河”只不过是他想做给“园丁”大人看的一番事业,只不过是用来完成她下达的任务的工具。
现在“园丁”大人再也看不到了,放弃“迷河”又有什么关系呢?
傅无穷笨拙地用已经长全的右手摘下左腕上的光脑,扔给凌祁:“这是我的光脑,里面有着‘迷河’系统的最高权限!我放弃‘迷河’首领的身份了,你满意了吗?”
见凌祁都没有给光脑一个眼神,他又摘下了自已的一个储物戒指:“这是我所有的研究笔记,‘迷河’C组所有的科研成果,你想要也可以拿去!”
“还不够吗?你到底想要什么?”
“财富,财富是吗?卡在这个储物戒指里,你拿了就可以去银行取钱、转钱,都随便你!”
“我什么都给你了!你还要什么!U07,你别欺人太甚!”
“凌祁,凌祁对吧,你叫自已凌祁。”
“凌祁,我求你了……我什么都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了……”
一直被枪顶着的孟婆汤丝毫没有不自在,而是双眼发光地望着地上散落着的物件。
凌祁却是有些失望。
他想要的不是这些,而且看来傅无穷也没有重要的信息能提供给他。
袁玲是特别的。
凌祁终于开口:“切断你和轮椅的联系,从轮椅上下来,我们就会走,你也不会死。”
傅无穷恍然:原来,与他日夜相伴的轮椅,也是他的身外之物。
看着自已几乎要长全了的双脚,傅无穷放松地闭上了眼,将后脑勺完全贴上了椅背。
随着意念,一个小小的开口出现在椅背上,从中伸出了一套精密的手术器械。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一张小小的芯片被取出。
自动化的手术器械忠实地走完了最后一程,将伤口缝合,把芯片递到了傅无穷面前。
傅无穷看着芯片,思绪万千:虽然最开始就设计了这个取下脑机接口的机械和程序,但他从未想过会真正的有这么一天。
刚想照例将芯片扔给凌祁,傅无穷就意外地看到孟婆汤晕倒在了凌祁怀里。
他不禁紧张地吼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你不信守承诺!”
凌祁给孟婆汤灌下了神殿游祭司出品的急救药水,然后把她和冥河水放在了一块,无奈道:“你们两个伤害同担,你忘了?你打了麻药,她可没打。她只是疼晕过去了。”
——估计也就是和冥河水一样,疼得下线或者“神游”了。
凌祁都有点心疼这些玩家了,这游戏一天天玩得这么惊心动魄、痛苦不堪的,图什么呢?
又不像他,死了就没命了。
傅无穷激烈的心跳渐渐平静:“……那就好……”
此时,他的双脚已经完全长全,似乎已经可以开始下一步——“从轮椅上下来了”。
傅无穷愣愣地盯着这双似乎有些过于庞大,也过于苍老的脚:这真的是他的脚吗?
他尝试着动了动脚趾,有些慌乱地看着这些又圆又短的东西奇怪地动着,既熟悉又陌生。
傅无穷这才想起,自已十岁前,经常在荧光海边玩,双脚就经常像这样,只不过是埋在海水里动着,感受着大海的呼吸。
那时的自已脚还很小,身材也很矮小,但现在的他已经四十岁了,理应有一双成年男人的、青筋凸显、还带着些许毛发的脚。
还有自已的这双小腿,也是如此地符合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就像他从来没有失去过它们。
凌祁看着试图从轮椅上站起,却屡次跌倒的傅无穷,示意神殿骑士们把傅无穷从轮椅上架下来。
傅无穷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最后还是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他看着凌祁他们带着自已的全部身家走出了防空洞,甚至用储物戒指收走了地上所有的机械残骸。
在空空荡荡、只剩下了血迹的防空洞内,四肢健全的傅无穷躺在地上,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却越来越大:“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回荡着,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