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姜府后院。
姜父正与姜锦绣说着今日在百草堂的见闻,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谈话。
"老爷!老爷不好了!"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西域商队...西域商队回来了!"
姜父眉头一挑:"这不是好事么?何至于如此慌张?"
"可是...可是商队里出事了!"管家抹了把汗,"十几个伙计一进城就病倒了,现在全都发着高烧,昏迷不醒!"
"什么?"姜父腾地站起身,茶盏翻倒,热茶洒了一桌。这支商队携带着价值连城的香料和药材,若是出了差错,损失不可估量。
很快,杜老大夫、张太医等城中名医纷纷赶到。众人来到商队驻地,只见十几个伙计东倒西歪地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面色潮红,呼吸急促。
杜老大夫仔细为几个病重的伙计把脉,又查看他们的舌苔和症状,捋着花白的胡须沉吟道:"姜大人不必太过忧心。老夫看这是'暑湿伤寒'之症。"
"杜老说得对。"张太医点头附和,"《伤寒论》有云:'太阳病,发热恶寒,身疼痛,脉阴阳俱紧者,名曰伤寒'。这些伙计一路奔波,又遇天气骤变,暑湿未除又感秋寒,以致阴阳失调。"
"正是。"杜老大夫接过话头,"你看这些病人,舌苔厚腻,脉象浮数有力,正是暑湿未清,又感受秋寒所致。依老夫看,只需用'清暑益气汤'加减,再佐以'桂枝汤',调理个三五日便可痊愈。"
姜锦绣却在一旁暗暗摇头。她运用"望诊"异能,清晰地看到病人经络中那诡异的紫红色。这分明是某种热带传染病的症状!
"诸位大夫,"她上前一步,"这恐怕不是普通的伤寒之症。"
杜老大夫眉头一皱:"哦?姜小姐何出此言?"
"这些病人,除了发热昏迷外,还有一个共同特征——"姜锦绣正要解释,却被张太医打断。
"姜小姐,"张太医正色道,"医道讲究的是'阴阳五行,经络脏腑'。老夫观这些病人,脉象浮数有力,舌苔厚腻,面色潮红,分明是阳盛于表,湿热内蕴。《黄帝内经》云:'因于暑,必致热',这是再明白不过的暑湿伤寒之证。"
"不错,"另一位吴大夫也道,"更何况这些伙计一路西来,经过数个地界,日晒风吹,忽冷忽热,不得不伤及阳气。《金匮要略》中说得明白:'伤寒脉浮者,可发汗,宜桂枝汤'。"
姜锦绣还要说话,杜老大夫却摆摆手:"姜小姐虽通医术,但终究年轻,恐怕未曾读透医经。老夫行医五十载,单是伤寒一症,就见过千百例。这些病人的症状,与《伤寒论》所载的'太阳病'简直一模一样。"
"是啊,"张太医也道,"况且现下正值秋初,暑湿未消,又感秋寒,最易得此症。若说是什么传染之症,那可就是无凭无据,危言耸听了。"
姜父听着几位名医你一言我一语,引经据典,觉得很有道理。他转向姜锦绣:"锦绣,杜老大夫他们行医多年,经验丰富。你还年轻,有些见解或许欠妥,不如..."
就在这时,一个照顾病人的下人突然踉跄了一下,捂着头蹲在地上:"我...我头好晕..."
紧接着,又有两个下人面露病态,呼吸急促起来。
"诸位请看,"姜锦绣沉声道,"这些照顾病人的下人,为何也出现同样的症状?若真是伤寒,何以会在短短半日内就传染他人?"
杜老大夫却不以为然:"这有何奇怪?同处一地,感受同样的风寒,得同样的病症,再正常不过。《素问》中不是说过:'同气相求,同类相从'?"
"正是,"吴大夫附和道,"而且这些下人日夜照顾病人,劳累过度,阳气受损,自然容易感寒。姜小姐莫要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太复杂。"
张太医更是摇头叹息:"姜小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医术,实属难得。但医道讲究的是稳妥,切不可信口开河,以免贻误病情。"
姜父听到这里,也觉得女儿可能是太过紧张。"锦绣,几位大夫说得有理。这病症他们见得多了,还是按他们说的来吧。"
姜锦绣看着众人笃定的神情,一时语塞。她知道自已说的没错,但在这个时代,要说服这些饱读医书的老大夫相信传染病的存在,谈何容易?
杜老大夫已经开始写药方:"来人,按方抓药,每人先服一剂'清暑益气汤',明日再视情况加减..."
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姜锦绣心急如焚。她知道,若是按着寻常伤寒来医治,只怕等病情爆发,就来不及了!
可现在,她该如何说服父亲和这些老医们相信自已?
姜锦绣看着众位大夫忙着开方抓药,心中焦急万分。她本不想这么快暴露自已的医术,但眼下的情形却由不得她保持低调。
"诸位且慢。"她上前一步,郑重其事地说道,"容我多说几句。"
杜老大夫停下手中的毛笔,略带不悦:"姜小姐还有何见教?"
姜锦绣深吸一口气,开始用这个时代医者们熟悉的术语娓娓道来:"诸位可曾注意到,这些病人的舌象不同寻常?舌尖发紫,边缘有瘀点,这绝非寻常暑湿所致。"
"哦?"杜老大夫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且看他们的脉象,表面虽是浮数有力,但若细辨,却能感到脉下暗伏着一丝涩滞之象。《内经》有云:'气血同病,脉涩滞者,为血瘀气滞'。这分明是疫毒攻心,气血两伤的征兆。"
张太医捋须道:"姜小姐此言倒是有些道理,但..."
"不止如此,"姜锦绣趁热打铁,"诸位再看病人的眼睑,虽面色潮红,但眼睑下却隐隐发青。《伤寒论》中说:'阳盛则外红,阴伤则内青'。这哪里是什么单纯的暑湿伤寒?分明是疫毒内攻,阴阳俱伤!"
此言一出,几位大夫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姜锦绣见状,继续道:"更重要的是,这病来势汹汹,一日之内就有多人相继发病。《黄帝内经》中说:'五疫之至,皆相染易',而今日之症,正合此说!"
杜老大夫眉头紧锁:"姜小姐的意思是...这是疫病?"
"正是。"姜锦绣正色道,"若按寻常伤寒医治,只怕会贻误病情。依我看,应当立即将病人隔离,所有照料之人都要以湿布遮面,用艾草熏蒸,明矾洒地..."
"荒谬!"吴大夫打断道,"若真是疫病,那整个京城岂不是都要遭殃?姜小姐此言太过危言耸听!"
眼看着众位大夫又要争执起来,姜父突然开口:"且听锦绣说完。"
姜锦绣感激地看了父亲一眼:"《金匮要略》有云:'疫病之发,迅如风火'。若不及时处置,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她顿了顿,"这些病人是从西域来的商队,一路上经过多少城镇?若是疫病蔓延,不知要害多少人。"
这番话说得在场众人都沉默了。
姜父负手而立,目光深远。他想起多年前,江南一带曾爆发过一场大疫,十室九空,哀鸿遍野。若是京城也出现这种情况...
"诸位,"他沉声道,"老话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真是疫病,稍有疏忽,后果不堪设想。"
杜老大夫还要说什么,姜父摆摆手:"就按锦绣说的办。若她猜错了,不过是多费些人力物力。可若她说得对..."他没有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来人!"姜父提高声音,"立刻准备明矾、艾草!另外找些细棉布来,给所有人遮面!"
姜锦绣松了口气,立刻开始安排:"将病人分散安置,每个帐篷不超过三人。照料的人也要轮换,以免过度劳累..."
看着女儿有条不紊地布置,姜父若有所思。这个女儿,最近的表现越发让他看不透了。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控制住疫情。
"老爷英明。"杜老大夫叹了口气,"确实应该小心为上。"
姜父望着忙碌的人群,心中暗暗祈祷:但愿锦绣说得对,但愿他们能控制住这场疫病,否则...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夕阳西下,给整个商队驻地蒙上了一层血色的光芒。姜锦绣看着这一切,心中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