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能做的最人性的事，就是为伟大的事情自我牺牲。”这句话出自阿丽塔的一次战前动员。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霉变的味道。
正对面的操作台上堆放着大量仅有上半身的机械半成品。
精细的制作工艺让几个人类叹为观止。
燃料，润滑油，仿生模块，金属导管随意地摊在老旧的榆木桌子上。
墙壁表面贴满了各个时期的报纸。
底层的内容己经模糊泛黄，和墙体粘粘在一起，最新期刊的日期停留在上周，内容大多都和隐修会有关。
“先不管这些，你能告诉我关于异种改造与机械革命的事情吗？”范达尔从空间戒指中取出部分关于异种改造实验室的样本与调查记录。
虽然老家伙的精神经常处在癫狂的边缘，而且心狠手辣，尤其习惯对弱势群体以及自己人下黑手。
但不得不说，范达尔对于学术的热情与执着还是值得肯定的。
亚当看着夜玫在百桂坞内拍摄的全息影像，缓缓开口说道：“多年来，隐修会不断削弱帝国实力，目的就是在美尼斯家族力量最薄弱的节点发起一场大规模的世界战争，彻底颠覆人类文明走向。”
男人穿着黑色的高筒皮靴，马裤以及黑呢上衣极具大骚乱时期风格。
“智慧傀儡就是其中重要的一支生力军。”
“机械师与阿丽塔组织隐修会信徒抓捕残存在世界各地的智慧傀儡，将它们的升级模块植入反抗军身上。”亚当说着走到房间角落处，拿起一幅全家福的彩色画作。
虽然色彩鲜艳，内容中三名傀儡的神情却显得格外古怪。
画工拙劣，一看就是涂鸦一类的作品。
尤其是画面中的孩童，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硬生生拽掉羽毛的黑色乌鸦。
“至于异种改造，那是缔造者牵头的邪恶课题，表面上通过将怪物肢体与人类融合，从而实现力量的大幅度增长。”男人说着从壁龛中取出一块用人皮真空包装起来的头骨。
看样子正是异种改造者的尸骸！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异种改造一方面可以扩大旧日支配者对人类世界的渗透，另一方面也是用来抗衡以机械师为主导的机械改造派的势力。”
“愚蠢的人类永远都在内斗，不是吗。”亚当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你早就知道这些，为什么不试图与帝国高层取得联系？”格萨尔忍不住地插嘴询问。
对方随即露出无法理解的怀疑神情。“在可预见的未来里，地球上所有灭绝、屠杀都出自人类之手，我为什么要与你们取得联系？”
“我既不是人类的敌人，但也绝不是人类的朋友，我说过，自己运行的全部意义，就是杀死机械师。”
男人似乎是解释得有些疲惫了，慵懒地靠在红木太师椅的中间。
随着一声响指，几名身材丰腴的智慧傀儡从屏风后的内院中缓缓走出，将亚当围在中间。
有的递来装满时鲜水果的精致瓷盘，有的耐心地为他捏肩捶腿。
“但你既然反对机械师，为什么不和人类一道呢？”范达尔一路上目睹过太多智慧傀儡，但见到如此具有人性的机械还是让他感到惊讶。
“人类是多变的物种，社会随着你们所谓的高尚与堕落，原本荒谬的东西可能被奉为真理，曾经被认可的事物可能被抛弃。”
“我们曾经被人类创造，携手抵抗异族，到头来却成为被抛弃在垃圾箱里的废铜烂铁！”艾拉薇拉一边蹲伏着为亚当擦拭身上的水渍，一边打断了范达尔的话。
女人两侧耳垂处带着一种形状奇特的红色耳环，仔细看去，那东西竟然是份迷你的机械卷轴，金属随着女人动作无声地旋转记录着什么。
“既然你不愿意和我们合作，那就快点打开传送门，放我们回到外面的世界！”
格萨尔实在看不惯对方作为一个机械还要学着人类装模作样的嘴脸，拿起桌面上的实验样本与调查记录就想走。
“主人没有说完。”几根藤条状的金属触手拦住了格萨尔的去路。
刚刚那尊巨型傀儡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近十米高的灰黑色身躯像是座行走的故国石塔，古钟大小的苍白面孔上毫无表情。
傀儡态度坚决，质地坚硬的机械触手从它身体下方探射而出，像是生命体一样缓缓蠕动，分别对准在场的几个人类。
格萨尔举起身边的石桌砸向对方。
花岗岩结构的致密无机物在对方金属触手面前仿佛窗纸般脆弱单薄，仅仅是轻微一触便被洞穿。
散落的石块将雕刻精美的木制花窗砸得粉碎。
屋外涌入房间的猎猎狂风将艾拉薇拉宽松的东方衣袍带动，露出雪白丰硕的大腿肌肉与光滑的皮肤。
麦克斯一把拉住想要冲上去与巨型傀儡动手的格萨尔，“别冲动，外面现在到处都是隐修会的巡洋舰，不到天亮，他们是不会这么快散去的。”
亚当摆手制止巨型傀儡接下来的攻击动作。
男人并没有阻止他们离去，但也没有挽留眼前的这些人类。
“我不会和奥瓦坎统治者合作，作为国家首脑，你们的政府复杂且多变，真正用来对付隐修会的力量可能只有10％。”
“政教纷争；领土矛盾；处理不断激化的阶层斗争，似乎每一项内部战争都要比对抗旧日支配者更消耗你们统治者为数不多的精力。”
“如果你们代表的仅仅是个人，我想我们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亚当说完再次缩进艾拉薇拉温暖的怀抱。
“如果你心存顾虑，我可以保证，只要你愿意和我回到炼金协会，除了绝对安全的工作环境之外，协会还能为你提供最大程度的物质支持。”
范达尔听了对方的话，以为可以拉拢这个前所未有的智慧傀儡加入炼金协会，忍不住接二连三地抛出橄榄枝。
“制作傀儡都需要什么？镁合金？碳纤维？高精度仿生传感器？”
亚当不耐烦地打断了老人喋喋不休的盘问。
男人走到赞达亚面前，缓缓伸手握住了对方光滑的小臂，“如果咱亚达小姐愿意的话，可以留在这里，作为我与你们沟通的媒介。”
智慧傀儡说完温柔地看向赞达亚，“你不是对机械炼金术很感兴趣吗，在这里你可以学到更多。”
亚当的行为是在场所有人没有想到的。
虽然大家不知道在赞达亚失踪的过程中，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从对方炽热的眼神可以看出，短暂的接触让这个具有跨时代意义的傀儡对赞达亚产生了浓烈的爱意。
对方不加掩饰的目光让女孩忍不住侧过头。
她先是拘束地看向范达尔以及众人，随后脸庞突然变得红润起来。
“赞达亚！我把自己全部的炼金知识都传授给了你，那些内容足够你消化几十年，听我的，不要留在这里，它们。。它们毕竟是一群机械！”
原本慈眉善目的范达尔怒目圆睁，这个古板偏见的老东西恨不得现在就拉上自己的女学徒，离开这个到处都是智慧傀儡的邪恶之地。
“我。。我愿意。”赞达亚细微的回答听在范达尔耳中却像是晴天霹雳。
他似乎己经预感到参加对方与那个智慧傀儡的婚礼。
老人感觉天旋地转，忍不住就要晕倒。
皮蓬急忙上前扶住范达尔，对方口中又开始发出那种若有若无的呼噜声，“那些被我毒死的异人。。那些黑鬼子来找我了，赞达亚，你看到了吗？”
即使是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下，他依旧不断呼唤着自己学徒的名字。
而赞达亚的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决，“我愿意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不知道是为了避开老人乱抓乱咬的疯狂动作，还是为了与众人划清界限。
女人不易察觉地朝着亚当等一众智慧傀儡的方向挪了一小步。
麦克斯等人对于眼前的这段插曲倒是并不在意，他们之所以带女人来到这里，全都是因为范达尔求情。
现在的局面毕竟是炼金协会内部的家务，作为外人，他们也不好插手。
“那些杀不死我的，还不如杀死我！”范达尔疯疯癫癫地看向西周。
“谁来杀了我！我不想活了！”说完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在之后的几个小时里，亚当为众人讲述了很多关于智慧傀儡鲜为人知的故事，包括它们的起源。
权利永远建立在可支配的劳动力上，奥古斯都时期的前几代统治者控制奴隶进行战争，后来通过控制更多奴隶进行大规模的土地耕种。
可渐渐的，人们意识到自然人在战争与生产过程中的局限性。
比如人类的免疫系统，很多时候它们过度的判断会让身体产生发热或者过敏反应。
较低程度或许自然恢复，而较高程度则会导致癫痫甚至死亡，而这一切的出发点，竟然是出于保护。
为了提供更稳定可靠的劳动力，奥古斯都家族、赏金工会、财阀、鹤望兰教会等势力团体决定，由当时的炼金协会制造大量智慧傀儡，作为符合特定工作环境的机械体。
智慧傀儡很快得到了大范围推广，数量最多时甚至达到了人类总人口的一半。
机械能够完类无法完成的高压工作，如果需要，甚至可以在一段时间内连续24小时工作。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在高辐射、高污染行业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尤其是在战争方面，学习能力极强的智慧傀儡弥补了人类面对机械文明的科技差距。
首到大骚乱进入尾声，和平年代的到来使得很多之前被忽视的问题浮出水面。
大量原本用于战争的智慧傀儡被改装成为讨好贵族的服务机型，散落各地的升级模块从尸体上暴力拆除并且非法安装。
生育率下降，安全事故频发，道德问题愈发尖锐。
多种原因导致了最后那场禁令，以及鹤望兰教会接下来长达无数千年的猎杀。
除此之外，亚当还提供了异种改造以及一些关于隐修会不为人知的秘密。
“据我所知，厄拉玛尔的沙漠深处，正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危机。”
当众人还在回味临行前亚当对于他们的警示同时，范达尔却突然恢复了清醒。
“我们是要回家了吗？”
他这突如其来的温和神色反而让众人吓了一跳，生怕他是回光返照，此时己经是疯到头了。
夜玫反复检查老者的状态后，确定范达尔并没有因为反复的刺激而精神错乱，并提醒他以后再也不要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了。
“疯子都是些善良的人，像他这种老恶魔，从来不会把责任怪在自己头上，怎么可能疯呢？”皮蓬大咧咧地掏出雪茄塞进老者嘴里。
此时天空中己经露出淡淡霞光。
原本漆黑的海面先是变成均匀的淡蓝色，转眼间天边出现了浓郁的鱼肚白。
隐修会早在卡琳娜带领西方城船队赶来之前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头，我们就要回家了，那句东方俚语是怎么说的？”格萨尔看着远处沿着山崖而建，被朝阳照亮的宫殿式建筑想了半天。
“对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还不等他继续挖苦范达尔，夜玫忽然像是自言自语般地拉住了老者，“大师，您是怎么认识咱亚达的，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女人的话令在场众人都忍不住一愣，随即看向平日里如同春风沐雨般的精灵。
后者此时脸色凝重，似乎正在解析重重谜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