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阳无时无刻不在升起，当它在西侧垂垂落去，也正是它在东方燃烧着爬上山巅之时。”这句话出自霍德尔学院创建者宣言。
下城区寒风凛冽，运货马车行驶在阴暗的乡间小路上咯吱作响，木制车轮在污泥中留下深深印记。
刚刚来到目的地，车夫便拿着钱逃命似的飞快驶离了鬼市周遭，留下麦克斯两人在傍晚的冷风中瑟缩着朝乌鸦斗兽场走去。
自从目睹玛丽.安托瓦在新生舞会上被贵族带走后，矮人像是着了魔一样，每天都跑到乌鸦斗兽场训练。
麦克斯与皮蓬两人今天恰好无聊，听说今晚有格萨尔的地下拳赛，索性跑过来观战。
距离上一次来到鬼市找刘瘸腿破拆空间钥匙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下城区道路两旁还是一如既往的脏乱差。
石板中间塞满了人类排泄物和碎玻璃片，几只老鼠和巨型蟑螂受到惊吓，很快消失在了昏暗的角落里。
被打劫一空的商铺里横亘着长满锈蚀的钢制横梁，寒风吹过，发出吱吱咯咯的刺耳声响。
三五成群的帮派成员朝他们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乌鸦斗兽场位于无数巨型工业废料围成的垃圾堆中间，形状看起来就像是座老式的斗兽场。
墙壁到处都是干涸的泥渍，密密麻麻的报废灯管明灭闪烁，隐约可以看出上面亵渎的帮派标语。
麦克斯迈过遍地东倒西歪的酒瓶，脚下发出碎玻璃渣破碎的声响。
头顶腐朽的实木楼板传来濒临坍塌的摩擦以及震耳欲聋的叫喊声。
走廊尽头充斥着上百名赤裸上半身的暴徒，观众席顺着废料桶一层叠一层，向后呈鳞片状上升。
整座建筑就像是条畅游在工业废水中的畸形鱼类，愚蠢、暴躁而又危机四伏。
作为帝国最古老的角斗场，乌鸦斗兽场前身曾经是奴隶主用于取悦贵族的场所，它的存在甚至要早过古大陆时期的罗马斗兽场。
如果说后者是象征着人类文明的高光时刻，那么这里则是人性丑陋阴暗的聚合体。
无数英雄的头颅曾经在乌鸦斗兽场中被无名小卒斩下，在这里没有规则，没有裁判，更没有心慈手软，有的只有至死方休的野蛮厮杀。
“那些人怎么一个个都提着个盒子？”麦克斯疑惑地看着周围神秘兮兮的黑市商人。
“那是冷藏箱，在乌鸦斗兽场，残肢断臂才是硬通货，要是有机械义体就更好了，负责机械改造的义体医生经常来这里收货。”皮蓬说着将他带出黑暗。
在乌鸦斗兽场，胜利者可以获得整具尸体的所属权，包括它们身上的机械改造以及空间戒指内的财宝。
虽然战利品不受法律保护，但这恰恰是地下拳赛的魅力所在。
“今晚！我们再次相聚乌鸦斗兽场，攻擂选手是来自北境的矮人杂碎！这个嗅到哪怕一丝机会也要狠狠咬住不放的男人就像瓦特阿尔海姆猎犬一样执着。”
“而此时，成功的芬芳已经唾手可得！”
扩音器中响起了主持人激动人心的对白，赛场周围爆发出潮水般的起哄与咒骂声。
格萨尔今天的对手被称为“章鱼亨利”。
这个绰号来自于男人头上看起来像是章鱼触手般的机械装置。
无数神经导管顺着植入组件深深刺入亨利的大脑，像雷达一样帮助使用者探测猎物动向，并感知最细微的尘埃浓度变化。
作为老一代角斗士，章鱼亨利可以参考这些数值预判对手的进攻轨迹。
“章鱼亨利！章鱼亨利！章鱼亨利！”
相比于对矮人不屑一顾的态度，当主持人喊出章鱼亨利四个字时，赛场观众席瞬间沸腾。
空气中弥漫着腐败与焦灼的味道，各种类人生物大吼大叫的咒骂充斥着整座斗兽场。
裁判模样的光头站在场地中间，大声宣布比赛规则。“第一条规则！不允许使用任何形式的武器，除了机械改造与异种改造！”
章鱼亨利对着观众席甩了甩自已头上的机械装置，高举镶嵌着黑色卯钉的金属义体。
男人看起来就像是来自海渊的深潜者，眼神中充满了嗜血与残忍。
“第二条规则！比赛过程只允许一对一战斗，不得要求外援。”
“第三条规则！那就是没有规则！想方设法撕碎你的对手直到有人投降认输！”老式发令枪砰得一声将火药迸溅到空中。
两名选手如同出笼的野兽般，毫无畏惧地扑向对方雨点般砸来的拳头。
黑市比赛很少使用正规拳套，两人刚刚交手不到一分钟，地面就已经染上大滩鲜血。
格萨尔奋力地朝着章鱼亨利脆弱的耳蜗以及肝脏位置轰拳。
对方则利用身高优势试图攻击矮人的下颚。
章鱼亨利的手臂随着高频率挥动咯咯作响，这种退役下来的军用义体好处是足够结实并且廉价，缺点则是反应不太灵敏。
背面两根金属神经导管从手臂动脉连接至躯干位置。
锈迹斑斑的铁皮在潮湿环境下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光泽。
格萨尔踉跄着后退两步，意识像是从海绵中挤出的潮水般渐渐流逝，除了下颚火辣辣的疼痛之外，他此时已经无法处理任何感官。
甚至就连鼻孔开始流血都感觉不到。
几名彩票员穿梭在拥挤的人群当中，“下注了！下注了！只要运气好，不仅可以赢回今晚的票价，还能去铁十字街的哈达族会所快活一晚！”
这些人手里攥着枚沾满油污的印章，一边娴熟地将帝国货币收进空间戒指，一边在脏兮兮的硬纸板上勾勾画画，最终盖章。
麦克斯并不准备以自已朋友的安危做赌注，伸手要了一瓶劣质啤酒后倒进嘴里。
温水般的酒液里掺杂着化学试剂的刺激味道，少年忍不住一口将其吐了出来，这是他喝过最差劲的啤酒。
就在麦克斯呕吐的刹那，赛场中的矮人也口吐鲜血倒在原地。
从第一天参加地下拳赛时，格萨尔就被告知，只有最强悍的战士才能活着离开格斗场。
这话似乎已经暗示了想要成为强者背后需要付出的所有艰辛。
强烈的疼痛让胃部时不时地泛起一阵抽搐，矮人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伴随着肺部针扎般的疼痛，艰难地爬了起来。
与此同时，下颚的神经快速跳动，预示着剧痛即将来临。
矮人下意识地举起手臂，挡住迎面砸来的机械义体，紧接着凭借战斗天赋狠狠将一记勾拳砸在章鱼亨利的下巴上。
几颗脱落的牙齿伴随着一滩血迹洒落。
再看章鱼亨利，对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随手擦去嘴角血水。
凭借头部植入的机械装置，男人像是跳探戈般灵活地躲闪着格萨尔接下来的攻击，这些看似柔软的触手在必要时甚至可以充当长鞭，稍不注意就会被它刺瞎双眼。
矮人一个躲闪不及便被触手绊倒。
章鱼亨利立刻用机械臂将他死死锁住，另一只手不断猛击矮人的鼻梁。
格萨尔的鼻腔里开始疯狂飙血。
不过正是利用鲜血润滑，矮人猛地用力突破封锁。
从地面跳起来的同时，拳头狠狠砸在章鱼亨利肝脏位置，一口腥臭的咸水被拳头带飞，混合着两个人的血液落在远处看台上。
章鱼亨利的意识开始模糊，视线渐渐变得上下颠倒。
由于长期沉浸在冠军纸醉金迷的生活中，他的身体素质远远不及眼前意气风发的矮人。
格萨尔迅速闪烁至对方的视线死角，在观众雷鸣般的掌声中快步逼近，狠狠击中章鱼亨利的胸膛。
男人原本想要完成防御动作的手臂突然发生痉挛，这是机械改造的过程中，生物躯体受到药剂及机械反噬的危险信号。
格萨尔抓住机会重重将其击倒在地，章鱼亨利的毛孔中源源不断地冒出腐臭脓液，随后是大量的尘埃润滑剂。
裁判被吓得后退了几步，站在擂台边缘打量着眼前奄奄一息的男人，章鱼亨利现在的样子确实非常像是只章鱼，满头触手开始由灰色变得赤红，最后彻底枯萎。
“我宣布，获得今晚冠军的选手是混血矮人——格萨尔！”
“沉睡的梦境眨眼变成现实，今晚他是下城区当之无愧的王！所有奖品都将属于他！任何取得过这份荣耀，体验过如此繁华的生命都值得被我们铭记！”
矮人感受着耳边尖锐的叫好声，用力地举起了自已的手臂，享受只有胜利者才能拥有的欢呼。
与此同时，额头伤口不断向外喷涌鲜血，殷红的液体很快将他眼睛遮盖。
浑身大大小小的伤痕让人很难相信，怎么会有人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依然挺立。
“男人前进的道路上岂能只有欢声笑语？！现实的欲望！强悍的灵魂！只会驱使着勇士们去寻求更大的挑战！”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下次比赛再见！”人们在欢呼声中兴奋地离开会场。
输光全部身家的狂徒们借着酒劲冲入赛场，对着本就奄奄一息的章鱼亨利拳打脚踢，义体医生则趁机将他的军用义体拆解下来。
失血过多的角斗场英雄至此陨落，关于新的传奇将从今晚高歌在鬼市的大街小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