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房的红灯下,陆川的瞳孔突然收缩。浸泡在显影液中的相纸正浮现出诡异画面——本应空无一人的天井回廊里,半幅红袖随风轻摆,广袖上的流云纹在显影液中泛着珍珠母光泽。
村主任老周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云隐堂是道光年间盐商裴氏祖宅,同治十三年腊月廿三..."
电子温度计的警报声打断回忆,液晶屏显示当前室温己降至-15℃。但热成像仪里,照片中的红袖区域却呈现出诡异的橙红色斑块,温度显示32℃。
老猫蹲在滴水檐上,金瞳倒映着飘雪。陆川注意到它左前爪的朱砂在雪地拖出蜿蜒痕迹,像极了门框内侧的暗褐色符咒。当他举起长焦镜头时,取景器突然蒙上雾气。
"喵——"凄厉叫声中,老猫扑向祠堂方向。陆川追到月洞门时,摄像机突然自动开机。取景屏里,供桌上的红绸嫁衣正在无风自动,金线绣的并蒂莲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阁楼木箱里的刑部密卷簌簌落灰,陆川的指尖在"裴赵氏殁于丁丑年腊月廿三"处顿住。泛黄的验尸格目记载着矛盾细节:死者脖颈既有横向缢痕,又有纵向挤压伤。最末页夹着半幅婚书,金箔字迹写着"裴明远 赵婉清"。
突然有冷风掠过耳畔,应急灯开始频闪。陆川转身时撞倒木箱,二十八枚铜钱叮当散落,每枚都刻着古怪符箓。手机闪光灯亮起的刹那,墙壁浮现朱砂绘制的二十八星宿图。
暗房传来玻璃爆裂声。冲进去时,陆川看见浸泡在D-76显影液中的相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最后一张照片上,红袖完整显现——三寸宽的朱红绸带缠着金丝楠木,梁末端系着鎏金剪刀。
取景器突然自动回放三天前拍摄的画面:第一日照片空白,第二日出现衣角,第三日整件嫁衣悬浮空中。当视频进度条走到00:23:17时,取景屏突然映出一张惨白的女人脸,嘴角淌着黑血。
子时的梆声在雪夜格外清晰。陆川发现祠堂供桌上的嫁衣消失了,地面积雪却留着拖曳痕迹。循迹追到后山老槐树时,月光正照在树杈间的红绸上——三丈红绫悬着具枯骨,金线并蒂莲在肋骨间闪烁。
老猫的悲鸣划破夜空。枯骨突然转动头颅,黑洞洞的眼窝对准陆川。他踉跄后退时踩碎枯枝,怀里的铜钱符箓叮当坠地。二十八枚铜钱突然凌空飞起,在雪地上拼出完整的二十八宿镇邪阵。
暗房里的电脑自动开机,PS界面正以百倍速处理照片。当Histogram曲线调整到某个阈值时,空白处浮现出同治十三年的凶案现场:红绸勒断颈椎的裴明远,手持剪刀的赵婉清,还有梁上悬挂的替身草人。
热成像仪突然报警,祠堂方向爆发出60℃高温。陆川抓起相机冲过去时,看见嫁衣正在烈焰中化为灰烬。老猫蹲在火堆旁,金瞳映出两个重叠的身影——穿红嫁衣的女子牵着穿长衫的男人,渐渐消失在晨雾中。
影展当天,《消逝的民居》系列引发轰动。唯有编号028的作品被主办方撤下——那幅题名《良辰》的照片里,本应空荡的天井回廊上,隐约可见两道依偎的红色剪影。
撤展当夜,陆川在暗房发现一张未曝光的底片。显影后的画面是云隐堂废墟,焦黑的梁柱间缠着半截红绸。放大十倍后,能看到绸缎边缘用金线绣着两行小字:
「丁丑年腊月廿三 裴氏赵婉清」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