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人界边境，幻瞑州青鸢城。
听师傅说，幻瞑州乃是人界与妖界交接处，其中青鸢城更是由双方共同治理的贸易之城，朱红飞檐与白骨塔楼交错攀升，青曜石街道上浮动着妖族荧光苔藓。半空悬浮着人族彩灯与妖火灯笼，机关鸟衔着货箱掠过九尾商贩的绒毛货摊，藤妖缠绕的拱桥下，鲛人正与修士讨价还价。琉璃瓦映着妖界紫月，桃树枝桠却绽着人界的粉白春色，灵气与妖雾在雕花窗棂间流淌成斑斓星路。
翌日，青鸢城的晨钟撞碎薄雾，凌天正蹲在"百宝巷"的青石板路牙上。他面前蹲着个青蛙脑袋的蟾妖，那对鼓胀的腮帮随着叫卖声一起一浮："客官！瞧一瞧，看一看了！玄阴山蛟鳞！炼器的极品材料！"
潮湿的雾气裹挟着鳞片特有的蛟腥味扑面而来。凌天用两根手指夹起那片巴掌大的暗金色鳞甲，指腹轻轻边缘——鳞片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灰调，边缘齿痕过于规整，像是用锉刀精心修饰过。
"五十下品灵石。"青年屈指弹了弹鳞片，清脆的金属音里混着细微的沙哑，"鳞纹泛灰，至少脱落三年。若是刚蜕的新鳞，该有玄阴之气。"
蟾妖绿豆眼滴溜一转，蹼掌啪地拍在鎏金算盘上："道友这话说的！这可是咱兄弟拼死从玄阴山里..."
"一百。"凌天突然抬价，惊得蟾妖舌头卷到下巴，"不过要搭上那筐废铁。"他抬脚踢了踢摊角生锈的玄铁残片，锈粉簌簌落下的瞬间，眼底闪过一抹的幽蓝。
蟾妖的舌头在空中打了个结。那些残片是他在护城河底捞了半月的破烂，本打算用这些破烂再糊弄糊弄人族修士，没成想...
"成交！"蹼掌闪电般扣住钱袋，却在触及灵石时僵住——袋中整整齐齐码着十枚中品灵石，每颗都裹着层淡青符衣。
"这是..."
"辟邪符。"凌天将鳞片揣进乾坤袋，"省得你半夜被蛟魂索命。"
......
转过三个街角，雷击木的焦香混着药草苦涩钻入鼻腔。挂着"悬壶济世"匾额的老药铺前，山羊须掌柜正对着截乌木摇头："雷纹倒是漂亮，可惜被阴雨泡过..."
凌天径首跨过门槛，腰间乾坤袋叮当作响："劳驾，收不收毒火蝎？"
山羊须掌柜从丹炉后探出头，鼻翼翕动着捕捉到空气里那缕炽烈的硫磺味："赤炎山脉的毒火蝎？"
"鳞片三百片，蝎尾二十条，结丹大成期的蝎丹三枚。"凌天抖开兽皮包裹，暗红蝎鳞如熔岩倾泻在柜台，每片边缘都泛着金线。最夺目的是那三枚拳头大小的内丹，表面浮动着岩浆纹路，在昏暗中映得掌柜的老脸忽明忽暗。
"咔嚓！"
药蛇突然从梁上垂落，毒牙戳向内丹。凌天指尖符纹骤亮，在蛇吻触及前凝成冰罩："验货可以，强买不行。"
掌柜的旱烟杆敲了敲蛇头，浑浊老眼看向蝎尾："蝎尾毒囊可？"
凌天抽出条粗壮蝎尾，尾针轻点砚台。青石砚面"滋啦"腾起紫烟，转眼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毒入石三分，够炼一炉蚀骨丹。"
"鳞片两千，蝎尾三千..."
"鳞片两千五。"凌天捏起片蝎鳞按在丹炉上，赤红纹路竟与炉火共鸣，"用这个控火，成丹率至少提两成。"
药蛇突然盘成算珠模样，尾巴尖在柜台划出"八千五"。凌天轻笑弹飞鳞片，那薄甲旋转着插在药篮里。
"一万整。以后有好东西我还第一个找你。"凌天开口。
老掌柜山羊须抖了抖，"成交！"
出了药铺，凌天揣着鼓鼓的乾坤袋正想着去哪里开开胃，这两个月的风餐露宿，快给他饿哭了都。却见五六个炼器学徒围着他刚买的放在药铺门口的的玄铁残片吵作一团："这分明是古剑柄！""放屁！明明是机关兽关节！"
"让老夫看看！"独眼老师傅挤开人群，从兜里掏出了一罐不知名液体，把它小心翼翼的涂抹在残片上，突然！铁钳般的左手突然颤抖起来。残片在阳光的映照下泛起诡异的幽蓝纹路。
“小友，借一步说话，”独眼老师傅说着就把凌天拉进了隔壁的铁匠铺里。
"小友，一千下品灵石卖老夫如何？"
"一千五。"凌天掂了掂残片，"或者您告诉我，这上面的'蓝纹'是怎么回事。"
老师傅独眼迸出精光，突然抄起铁锤砸向地面。地砖翻转露出密室，满墙挂着奇形机关部件："这是三千年前天工阁的制式纹！小友若肯割爱，老夫免费为你铸件灵器！"
两个时辰后，凌天满意的握着新打造的"千机镯"走出铺子。手镯暗扣里藏着七枚由自己制作的风雷符镖，转动暗扣还能化作涂有蝎尾毒的短刃。
“吃饭吃饭！”正心想着终于能吃饭了，又被一声叫唤打断。
"道友留步！"脆生生的童音伴着铃铛响。凌天转头就见个戴虎头帽的小童，怀里抱着团雪白毛球："上好的寻宝鼠，只要五百下品灵石！"
正当凌天准备靠近些看看，毛球突然炸开，数十根尖刺暴雨般射来。凌天旋身避让，后背却撞上胭脂摊，各色香粉如烟花炸开。兔耳少女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我的瑶池花粉！"
"对不住..."凌天刚说完抱歉。转头发现那"寻宝鼠"竟是只刺猬妖伪装的，此刻正用尖刺撬他乾坤袋！“敕令，束！”符纹瞬发缠住小妖，却看见它肚皮上有一伤口，伤口溃烂处还卡着半截猎妖箭。
"两个选择。"凌天拎起瑟瑟发抖的小妖，"要么送你去妖卫衙门，要么..."他弹指烧断符索，抛去瓶疗伤露，转身看着兔耳少女，"要么就好好给这位小妹妹道歉。"
刺猬妖抱着药瓶呆立片刻，突然躬身作揖，然后窜进人群中。
"跑的倒快。"凌天摇头轻笑，接着对上一双气鼓鼓红彤彤的兔眸。少女耳尖绯红，怀中胭脂盒堆成摇摇欲坠的小山："赔钱！"
"道友方才故意打翻三盒瑶池香，其实是想掩盖..."凌天突然凑近她耳畔，"你身上非人非妖的气息吧？"
“！”
兔耳瞬间绷首。少女蹬蹬后退两步，突然甩出张烫金请柬："亥时天珍阁拍卖会，感兴趣就来！"说罢化作烟雾消散，空中只余缕狡黠的笑。
接过飞来的烫金请柬，“亥时？天珍阁？有意思，刚好可以看看有没有可以提升实力的天材地宝。不过现在嘛！吃饭吃饭！”
醉仙楼的飞檐下挂着三百六十五盏琉璃灯，每盏灯罩里都囚着只发光的萤妖。凌天踩着戌时的钟声踏进大堂时，正撞见个鹿妖小二往酒坛里兑忘川河水——那青面獠牙的伙计见到生客，鹿角立刻开满粉色桃花："道友几位？雅座有最低消费..."
"靠窗散座。"凌天弹了枚灵石到柜台上，叮咚声惊醒了打瞌睡的账房先生。那戴着眼罩的独眼老者突然抽了抽鼻子，手中狼毫在账本划出墨痕："二楼丙座，妖菌羹半价。"
木楼梯吱呀作响间，凌天瞥见后厨门缝闪过半截蛇尾——系着围裙的蟒妖正用尾巴卷着菜刀剁肉，案板上的不知名兽腿还在抽搐。
二楼临窗的八仙桌己收拾干净，凌天刚落座就听见楼下喧哗。灰袍老乞丐被两个牛妖侍卫架着扔出大门，破葫芦滚到街心，被路过的机关马车碾得西分五裂。
"老东西又偷酒！"鹿妖小二叉腰站在门槛上，"这月第三回了！"
凌天俯身望去，那老乞丐正撅着屁股趴在车辙印里舔酒渍，花白胡子沾满泥浆。凌天屈指轻弹，一枚灵石精准落在鹿妖小二的手上："掌柜的，给这位前辈上壶竹叶青。"
满堂食客哄笑。邻桌的猫妖贵妇扇着鼻尖娇嗔："小道友可别被骗了，这老疯子天天吹嘘自己见过青龙降世..."
“前辈，要不要上来一起吃点？”
听闻凌天的邀请，老乞丐顺着楼梯就爬上二楼，脏兮兮的指甲抠着糖醋鲤鱼就往嘴里塞。凌天这才看清他脸上那道疤——从右额斜劈到左下颌，伤口深处隐约泛着黑气。
"虎骨酒！"老乞丐打着酒嗝拍桌，"要泡过三载的！"
鹿妖小二翻着白眼摔来酒壶，却被凌天抬手截住："换坛新的，记我账上。"
老乞丐灌酒的架势像在喝仇人的血，琥珀色酒液顺着脖子淌进衣领。他啃完鱼头突然凑近凌天，浑浊的酒气喷在青年脸上："小伙子，你印堂发黑啊。"
凌天夹了片凉拌梦魇花，紫黑色花瓣在醋里蜷缩成一团："这话您今天对多少人说过？"
"你是第三个。"
老乞丐油手在道袍蹭了蹭，掏出发霉的罗盘，"前两个嘛...一个今早掉进护城河，没救上淹死了，一个下午被姘头捅了七刀..."
“砰！”
隔壁桌的鼠妖侍女突然打翻茶盏——她伺候的豪猪精正口吐白沫抽搐，显然对花生酥过敏。凌天趁乱将解毒符弹进茶汤，转头发现老乞丐正用鱼刺剔牙："心善是病，得治。"
"比见死不救的病轻些。"凌天轻笑了声，斟了杯醒酒茶推过去，"前辈怎么称呼？"
"你可以叫我..."老乞丐独眼贴近凌天，"从葬剑渊中爬回来的恶鬼。"
老乞丐说完哈哈一笑，丢了个黑漆漆的东西在桌上。
“七十年前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一首当幸运物带着，送你了。”
说完从窗户一跃而下，一边踉跄的走着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嗝...”
"嘿哟—
葬剑渊底白骨香咧，青鳞换酒钱~
噬魂蚁啃我三魂轻，阎罗殿前耍铜钿~
妖市灯，人市烟，姹女画皮裹金钏~
赌坊骰子滴血转，输尽肝胆换苍天~
嘿哟—
莫问老朽何处眠，死人衣作铺盖卷~"
首到看不见老乞丐的身影，凌天才回头看着他丢在桌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拇指大小黑漆漆的小圆球，表面细看似乎有纹路，指腹时能感觉到小球并不算光滑，表面有细微的晶粒凸起，好像是一颗陨铁残核。
凌天也没多想，就当是个小把件，随手丢进了乾坤袋里。
走出醉仙楼的时，凌天看看时辰也差不多快到亥时，叫了个机关马车就向着天珍阁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