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大学报告大厅内。
众人全都被李奇维的理论所震惊。
绝大部分人只是听个热闹，根本理解不了。
或者说他们只能理解表面。
哪怕是拉比这样的天才博士后，也已经感觉大脑不够用了。
这其实也不能怪他们。
主要原因还是量子真空涨落和虚粒子概念实在太超前了。
听起来有点云里雾里。
真实历史上，量子场论发展到后期，诞生了集大成者的【粒子物理标准模型】理论，简称标准模型。
标准模型中一共包含了61种基本粒子。
这些粒子可以分为两种类型。
一种是组成物质的粒子，比如电子、夸克等。
另一种则是传递各种力的粒子，比如传递强力的胶子，传递电磁力的光子，传递弱力的W玻色子和Z玻色子。
按理来说，还有传递引力的引力子，但是目前没有找到。
需要注意的是，标准模型中的所有粒子都是实粒子，而不是虚粒子。
即：以上61种粒子都是可以直接检测到的真实存在。
这里有人可能会有疑问。
“我用手碰一下小球，小球就动起来，手和小球之间传递力，怎么可能还需要粒子参与呢？”
这就是量子力学的神奇之处了。
在微观量子领域，根据标准模型理论，各种力的本质就是通过媒介粒子交换实现的。
但其中却有非常特殊的地方。
比如。
当我们谈论“传递电磁力的媒介是光子”时，这句话中的光子指的是虚光子，而不是实光子。
但是当我们谈论“传递强力的媒介是胶子”时，这句话中的胶子却指的是实胶子，而不是虚胶子。
确实很奇怪，但也体现出了光子的特殊性。
虚粒子的概念，就是在研究这种力的传递过程中引用的。
但是随着物理学的发展，它的内涵得到了很大的延伸。
由此可见，李奇维跨越量子场论、标准模型，现在给出虚粒子概念，是何等的天马行空。
听不懂是正常的，听懂了才不正常。
然而，就在众人震惊这个理论，甚至连提问都无从下手时。
普朗克却敏锐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说道：“布鲁斯，你的理论非常有前瞻性。”
“广义相对论说明了物质告诉时空如何运动。”
“而量子力学则从另外一个角度阐述了空间的本质。”
“现代物理学的两大支柱，不约而同地在真空上，得出了匪夷所思的结论。”
“但是，我认为你的量子真空涨落，还需要解释一个问题。”
“那就是涨落的能量从哪里来？”
“对于微观粒子而言，它的能量可以来自动能或者来自势能，都是有迹可循的。”
“但是量子真空涨落的能量来自哪里呢？”
“从宏观看，虚粒子对产生之后又湮灭了，相当于它从涨落的真空那里【借】来了能量，然后又还回去。”
“这个过程是符合能量守恒定律的。”
“但是真空从没有能量到涨落到有能量的【那一瞬间】，它本身是从哪里借来的能量呢？”
“这个能量或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凭空产生。”
“但是显然，它违法了能量守恒定律。”
哗！
普朗克说完后，会场内一片哗然。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普朗克抓住了量子真空涨落的核心矛盾。
涨落的能量从哪里来？
虽然不确定性原理证明粒子的能量在不断变化。
但是你得先有能量，才能变化。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如果连能量本身都没有，又何谈变化呢？
虚粒子从真空借来能量，那么真空就必然要从其它地方借来同样的能量。
否则，只能打破能量守恒定律了。
这一刻，众人兴奋了。
“普朗克教授果然宝刀未来。”
“一场精彩的师徒大战就要开始了。”
爱因斯坦、薛定谔、海森堡等人皆是满脸震撼。
普朗克教授的提问确实太犀利了！
李承道内心激动。
他毕竟是个才18岁的年轻人。
虽然平时表现的非常成熟稳重，但是在这种场合，他的热血很快就被激发出来了。
“这就是父亲的风采！”
“一人独战所有！”
“我要是能有这么一天，死而无憾矣！”
对于有志于学物理的他而言，这场演讲带给他的，仿佛像参加西游记中的蟠桃大会。
精彩纷呈，酣畅淋漓！
仿佛整个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这时，他忽然转头看向李承德，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
“二弟，你怎么回答普朗克教授的问题？”
李承德闻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他罕见地右手摩擦着下巴，陷入了思考之中。
李承道见状，心中舒了一口气。
二弟终于遇到不会的东西了。
这说明他是真正的人，而不是全知全能的非人存在。
物理直觉也不是万能的。
忽然，李承德灵机一动，说道：
“大哥，你说真空为什么非要向别的东西借能量呢？”
“难道它不能自己本身就具有能量吗？”
“这样的话，不仅可以解释普朗克教授的疑问，甚至连量子真空涨落都更好理解了。”
嘶！
李承道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他觉得二弟的想法也太惊世骇俗了！
“额~”
“二弟，我觉得你这次肯定错了。”
“真空真空，怎么可能会有能量呢？”
李承德反问：
“如果真空没有能量，那你怎么解释量子真空涨落现象？”
李承道道：
“量子真空涨落目前还只是猜想。”
李承德嘿嘿一笑，哼哼道：
“大哥，你这是不相信咱老爸啊！”
李承道满脸正色，振奋道：
“吾爱我父，吾更爱真理！”
李承德忽然幽幽地感叹，声音小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我的傻大哥，我们的父亲就是真理本身啊。”
此刻，面对恩师普朗克的问题，李奇维只是微微一笑。
接着，他语出惊人！
“教授，其实这个问题，你早就给出答案了。”
哗！
普朗克闻言，瞬间懵逼了！
啥子情况？
这是我今天才提的问题，怎么我早就给出答案了？
其他人也摸不着头脑。
如果普朗克真的研究过，那应该早就轰动物理学界了啊。
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普朗克在远离一线工作后，并没有直接放弃物理学研究。
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做一些理论方面的思考，偶尔也发发论文。
一方面是为了指导学生，给学生开辟几个好的课题。
对于学术研究而言，找对方向比埋头苦干更重要。
真正的大佬，他的核心能力是能够分辨，哪些问题是重要的，哪些问题是次要的。
只有在重要的问题上思考，才有机会得出改变物理学的重大成果。
另外一方面，普朗克本人对于物理学充满热爱。
离开物理，他甚至觉得生活都变得没意思。
所以，尽管他年纪已大，但是依然熟悉前沿物理。
可是，他还是想不起来，自己以前做过什么工作，能和今天的量子真空涨落产生联系。
他疑惑地问道：
“布鲁斯，你是不是记错了？”
“量子真空涨落是你今天才提出的概念啊？”
“我怎么可能研究过？”
李奇维笑道：
“教授，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十多年前，你曾经发表过一篇论文。”
“在那篇论文里，你使用旧量子论重新推导了黑体辐射公式。”
“而且使用的黑体模型保持不变，依然是简谐振子模型。”
“最后，你推导出了整个系统的能量状态。”
普朗克刚开始还茫然，但很快，他的表情明亮起来。
他笑着说道：
“哦！我记起来了！”
“那是1913年，我确实写过一篇这样的论文。”
“当时我是想研究旧量子论和量子概念之间的联系。”
“布鲁斯，没想到那么久远前的论文，到现在你都还记得啊。”
普朗克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他最得意的弟子，竟然记得他十年前写的论文。
甚至他自己都忘记了。
众人都十分佩服布鲁斯教授的记忆力。
这也太吓人了！
这时，普朗克问道：
“可是布鲁斯，那篇论文中应该没有什么值得你关注的内容吧。”
“更何况和量子真空涨落产生联系呢？”
李奇维对着普朗克笑道：
“不！”
“不仅有关系，还有很大的关系！”
接着，他又看向自己的右边，说道：
“薛定谔，帮我把投影仪打开。”
众人皆是一惊！
布鲁斯教授不仅记得有这篇论文，他甚至要手撕论文了。
薛定谔连忙上前调试好。
为布鲁斯教授调投影仪，就相当于帮国王牵马。
此刻，李奇维一边写一边说道：
“普朗克教授在那篇论文里，得出了一个奇怪的结论。”
“大家请看屏幕。”
“他在计算黑体系统的能量时，得出了这样一个公式。”
“该公式有个非常诡异的现象。”
“当把黑体的温度设定为绝对零度时，此时的简谐振子没有任何振动。”
“按理来说，黑体的总能量为零才对。”
“但是，根据公式计算，它却多出了一项：hw\/2。”
“很明显，这说明黑体即便在绝对零度的情况下，依然还存在能量。”
“这个能量不是质能方程中物质本身携带的能量，而是简谐振子振动的能量。”
“当时普朗克教授并没有对这个能量进行详细的阐述。”
“他认为这是量子系统的某种特殊现象。”
“但是现在来看，这个能量却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我暂时把它命名为【零点能】，意思是系统在零点基态时所具有的能量。”
“这里要注意，零点不是代表能量一定为零，而是指此时的系统已经达到了能量最低值。”
“举个形象的例子，当秋千降低到最低点的时候，它的势能是最低的，但是却不为零。”
“这时候秋千所具有的势能就是零点能。”
“零点能表示系统现在处于最稳定的状态，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而对于一个振动的粒子而言，很显然，当温度是绝对零度时，它具有的振动能量就是最低的。”
“根据普朗克教授的理论，粒子即便处在绝度零度时依然具有不为零的零点能。”
“在当时的视角看，这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哗！
李奇维的分析，让众人震撼不已。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只要是有物理学常识的人，都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且不说绝对零度从理论上根本就达不到。
就算真的达到了，在绝对零度的状态下，所有粒子都会停止振动。
粒子都停止振动了，又怎么会有振动的零点能呢？
这不是扯淡吗？
普朗克听着周围人的议论，面色苦笑。
他当时发表这篇论文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结论才没有多少人关注。
大家都认为他是搞错了概念或者过程。
这个凭空多出来的能量，不可能是粒子在绝对零度时的能量。
普朗克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在论文里才没有详细地阐述，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在众人的议论中，李奇维继续说道：
“我相信，很多人都会觉得普朗克教授的这篇论文错了。”
“所以，它的知名度才不会特别高。”
“但是！”
“我认为，这篇论文的结果是对的！”
“粒子即便在绝对零度，依然会振动，这种振动的能量就是它的零点能。”
哗！
全场骇然！
所有人都觉得太疯狂了！
“这怎么可能呢？”
“粒子在绝对零度还能振动？”
“绝对零度的定义就是粒子不再振动啊！”
拉比这样的学者简直瞪大了双眼，百思不得其解。
哪怕是普朗克本人也惊住了！
毕竟他自己都不相信论文的结果，还以为是哪个步骤出错了。
而现在，布鲁斯竟然赞同他的结论。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有人忍不住喃喃道：
“怎么会呢？”
李奇维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根据不确定性原理，我们无法同时精确测定粒子的位置和动量。”
“因此，即便温度真的达到绝对零度，粒子必然还在振动。”
“因为如果粒子不振动，那么就能精确测定它的位置和动量了。很显然，这违背了不确定性原理。”
“所以，粒子在绝对零度时依然会振动，而且这种振动所具有的能量就是零点能。”
“普朗克教授从理论上推导出了这个结论，但是当时还没有不确定性原理，所以他无法解释。”
“零点能不是猜想，而是不确定性原理的自然推论。”
静！
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骇然无比！
布鲁斯教授刚刚才把黑洞和量子力学结合，现在又把绝对零度和量子力学结合了。
量子力学，它就这么牛逼吗？
“我好像明白了！”
“首先绝对零度和不确定性原理都没有错。”
“粒子的零点能是其量子特性所与生俱来的，哪怕在理论上的绝对零度中也会存在。”
“更何况现实又不可能达到绝对零度，所以粒子的零点更是一定存在了！”
这一刻，众人都被布鲁斯教授的逻辑说服了。
此外，对方甚至还手写出了整个推导过程。
李奇维解释道：
“我用最新的量子力学，重新完善了普朗克教授的分析过程。”
“所以，零点能是粒子在量子条件下的属性能量。”
“它和外界的环境温度没有任何关系。”
普朗克罕见地激动起来。
他一张老脸上充满了红润的血色，犹如喝醉了酒，飘飘欲仙。
作为量子概念的提出者，他是当之无愧的物理学大佬。
只不过自1900年以来，因为无数天骄的崛起，老一辈的人都快被人遗忘了。
他们好像被这场现代物理学的狂潮给抛弃了。
尤其是量子力学，其诞生到完善，几乎全是由二十多岁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完成的。
老家伙们一点都插不上手。
因为量子力学的任何一个领域，都跟经典物理学有着天大的差别。
没有砸碎过传统三观的人，是不能研究量子力学的。
哪怕是普朗克这样的早期量子大佬，在量子力学面前，也变得力有未逮。
没办法，发展的实在太快了。
十年前的物理学和十年后的物理学，简直是两门学科。
这种剧烈的变革，在物理学史乃至科学史上都是罕见的。
以前动不动就是某个理论支配学界几百年。
而现在，今天发表论文，明天就被推翻了。
再牛逼的大佬也吃不消。
普朗克也不例外。
然而今天，他最爱的布鲁斯，竟然挖掘出他十多年前的论文，甚至还证明了。
他的论文为量子力学大厦的完善又增添了一抹助力。
这是何等的幸事！
普朗克突然很感动，眼角微微泛红。
他内心颤动道：
“布鲁斯，这个世界上，真正尊重我的人，只有你了。”
“不是礼貌、不是、不是利益，而是纯粹的尊重。”
“量子力学发展的那么疯狂，谁还会记得我这样的老头子呢？”
海森堡兴奋得像个孩子。
又是一个不确定性原理的推论！又是矩阵力学的推论！
而且这个理论还是他们量子一派的绝对老前辈提出的。
“我的矩阵力学才是最好用的啊！”
海森堡在心中呐喊。
此外，他还收起了轻视之心。
在他眼里，普朗克、洛伦兹等人，甚至包括他的导师索末菲，都是上一代的人物了。
他们的思维已经和量子力学脱节，跟不上时代了。
海森堡狂妄地认为，这是他的时代。
但是现在，他产生了敬畏之心。
普朗克教授竟然在矩阵力学都没有出现时，就提前发现了零点能。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又是超越时代的理论。
超越时代，是理论物理学家的至高追求！
真实历史上，普朗克在重新推导黑体辐射时，发现了零点能这个怪胎。
但当时，他也很懵逼，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玩意。
此刻，普朗克在情绪恢复后，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
零点能和布鲁斯所说的真空能量有什么关系呢？
布鲁斯为什么要提这个概念呢？
忽然，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老天啊！”
“该不会是那样吧？”
“这也太惊人了！”
不仅是普朗克，当爱因斯坦、海森堡等人继续思考时，脸上震撼无比！
“难道是？”
“这怎么可能......”
还不待他们询问，李奇维就主动开口了。
“好，绕了那么一大圈。”
“现在终于可以回答普朗克教授刚刚提的那个问题。”
“量子真空涨落的能量从哪里借？”
“很简单，真空既然是真实存在，它为什么不可以有像粒子那样的零点能呢？”
“所以我认为，真空本身就存在能量。”
“它就是：真空零点能！”
“这是真空的本底能量，哪怕处于绝对零度，真空依然有着能量，和粒子具有零点能类似。”
“真空零点能的直接表现，就是量子真空涨落。”
“宇宙真空中的任何一处，都有着真空零点能。”
“形象点说，真空就像一片起伏不定的能量之海，它溅起的浪花就是量子真空涨落。”
“而浪花中的水就是虚粒子。”
“如果浪花因为某种原因被现实捕获，就会变成真实可测量的物质。”
“所以，真空并不是一无所有，它充满了能量。”
“以上就是我对真空的第四层解释。”
轰！
全场轰动！
真空零点能猜想，让所有人疯狂了。
“上帝啊！”
“这太匪夷所思了！”
“真空本身竟然就蕴含着能量！”
“但为什么我们感觉不到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三观尽毁。
李承道直接呆住了。
他机械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说道：
“二弟，你又对了！”
“你的想法和父亲一样！”
“真空本身就具有能量。”
李承德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我是瞎猜的，父亲可是从理论上证明和推导出来。”
“虽然它只是个猜想，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它肯定是对的！”
这一刻，不管是普朗克等物理大佬，还是拉比等年轻学者们，全都陷入了对真空零点能的震撼之中。
太惊世骇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