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港的腥风卷着纸钱掠过天后宫,我蹲在花岗岩码头拍摄送王船仪式。三米高的纸扎神将突然转头,描金眼眶里滚出两行血泪,滴在摄像机镜头上蚀出蛛网状裂纹。
"后生仔,相机借我看看。"
穿香云纱的老者按住我肩膀,他腰间悬着的桃木人偶与神将一模一样。当我调出照片时,老人枯瘦的手指突然发力——屏幕里的神将背后飘着七个无头虚影,正是上月台风遇难的船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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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傀儡祭
深沪镇的渔市飘着檀腥味,摊主们用贝壳当钱币交易。我跟着老者穿过晾满渔网的窄巷,沿途墙根摆着缺胳膊少腿的木偶,每个关节都钉着浸血的棺材钉。
"这是蔡家的傀儡堂。"老者推开斑驳木门,梁上悬着的傀儡突然齐刷刷转头,"光绪年间他们用活人制偶镇海妖,现在..."
话没说完,供桌上的哪吒木偶突然腾空,火尖枪首刺我眉心。老者甩出桃木人偶格挡,两具木偶缠斗间抖落发黑的糯米——那分明是浸泡过尸油的镇魂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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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偶咒
夜半的渔港传来咿呀戏腔,我循声摸到废弃戏台。月光下,七具等身木偶正在上演《目连救母》,它们的关节处缠着海草,唱词却变成招魂调:"阴船过,阳船沉,借副皮囊好还魂......"
当我用相机闪光灯照亮戏台时,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木偶们的绸缎戏服下露出森森白骨,头腔里塞着风干的鱿鱼卵!戏台立柱突然渗出沥青,浮现出祖父年轻时的画像,画像旁题着血字:"蔡九斤赠饲偶人苏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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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哪吒
傀儡堂地窖堆满破碎的樟木箱,我撬开最底层的铜锁,腐臭味里混着龙涎香。箱内红绸布包裹着具三头六臂的哪吒木偶,莲藕关节里嵌着人的指骨,混天绫上绣满苏家族徽。
"这是你祖父制的血偶。"蔡九斤的曾孙突然现身,他掀开衣襟露出胸口的傀儡线,"当年他们用我太爷爷的魂魄镇海眼,现在该苏家人还债了!"
血哪吒突然暴起,火尖枪挑破我的衣袖,铜镯与傀儡线产生共鸣,整间地窖的傀儡同时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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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魂渡
我被铁链锁在送王船的桅杆上,蔡家人正在往船身钉活鲎。当辰时海水漫过脚踝时,血哪吒的心口突然裂开,露出半张祖父年轻时的照片——背面写着:"癸卯年七月初七,以魂饲偶镇沧溟"。
"当年你祖父为救我自封傀儡..."蔡九斤的魂魄从血偶中溢出,"现在解开铜镯,送我们入轮回!"
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铜镯上,十二道傀儡线应声而断。朝阳刺破海雾时,送王船载着七百具木偶沉入海眼,浪花里浮起无数透明的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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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人记
镇海石旁的算命摊上,摆着新扎的傀儡戏台。白须老道指着《玉匣记》中的插图:"嘉靖年闽南大疫,蔡苏两家以傀儡戏送瘟,没想到..."
插图角落的画中画里,穿香云纱的老者正在给木偶装藏,发黑的脏器分明来自活人。
离开泉州时,我的相机镜头蒙着层血雾。高速公路的隧道灯光下,后视镜里闪过血哪吒的残影,混天绫上苏家族徽的位置,渐渐浮现出"昆仑墟"三个篆字。
巴颜喀拉山口的经幡被暴雪撕成碎布,我握着发烫的铜镯在雪窝里跋涉。海拔仪的指针疯转,相机显示屏结满冰晶,取景框里却浮现出血红的羌塘古地图。
"记者同志!山神庙避风!"
放牧的卓玛掀开牦牛毡毯,她腰间的天铁降魔杵与铜镯相撞,激起的火星在雪幕中烧出个诡异的卍字。庙檐下的青铜铃突然齐鸣,檐角冰锥坠地裂开,露出裹在冰层里的森白头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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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尸供
山神庙正殿供着尊三眼雪妖像,酥油灯映出壁画上的血腥祭祀。穿吐蕃铠甲的武士正将活人封入冰柱,背景里昆仑群峰摆出人脸的轮廓。当我擦拭镜头水雾时,壁画上的雪妖突然转头,第三只眼射出青光,在香案刻下"苏"字。
"这不是山神庙。"卓玛的天铁杵插入地砖缝隙,"五年前地质队在这里挖出青铜祭器,当夜就..."
她突然噤声,庙外传来冰层碎裂声。我们冲出门时,看见雪坡上立着七根冰柱,每根里都封着穿冲锋衣的尸体——正是失踪的地质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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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笛引
夜半的狼嚎声中,冰尸的眼珠突然转动。卓玛从袍子里取出人腿骨制的鹰笛,吹出的调子却引来了雪崩。我拽着她跳进冰裂缝,手电筒照见洞壁上密密麻麻的冰葬棺——棺盖全被掀开,裹尸的唐卡上绘着苏家族徽。
"你祖父来过这里!"卓玛指着唐卡边角的题记,"1959年科考队名单里有苏怀远!"
冰棺突然渗出黑水,那些沉睡千年的吐蕃武士缓缓坐起,铠甲缝隙里爬出透明线虫。我的铜镯在低温中发烫,融化冰壁露出背后的青铜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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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轮回局
祭坛中央的玉琮突然投射星图,昆仑群峰在光影中化作巨型傀儡。卓玛的天铁杵插入玉琮凹槽,整个冰洞开始震颤:"这是西王母的轮回盘,你们苏家世代守着昆仑眼!"
冰尸们突然跪拜,领头的武士掀开面甲——赫然是年轻时的祖父!他手中的青铜剑指向祭坛顶端,那里悬浮着具水晶冰棺,棺中女子与我在闽南见过的洞女阿月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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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妖醒
暴雪灌进冰洞时,轮回盘开始倒转。祖父的冰尸挥剑斩断傀儡线,昆仑群峰发出痛苦的呻吟。我将铜镯按进水晶棺的凹痕,棺中女子突然睁眼,额间第三目射出金光。
"饲龙人,你迟到了三百年。"她的声音带着冰碴碰撞的脆响,"昆仑眼己镇不住..."
雪妖像轰然倒塌,露出地脉裂隙中沸腾的青铜海。无数镇海鼎的碎片从海底升起,在空中拼成张巨大人脸——与泰山云海中出现的面容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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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墟门
卓玛的天铁杵炸成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时空的苏家人:明朝先祖在昆仑巅剜心祭天、祖父在冰原封印雪妖、我在南海化作青铜巨人......当铜镯完全融入水晶棺时,昆仑群峰响起晨钟。
"记住,甲辰年冬至..."雪妖的残影在朝阳中消散,"带着十二道因果锁,到归墟门了断苏家债。"
下撤途中,相机自动打印出张泛黄照片:我站在青铜门前,背后是无数透明丝线操纵的天地众生。
黄海深处的晨雾泛着青铜色,我的渔船在漩涡边缘打转。手腕的铜镯己蔓延至肩胛,皮肤下的星图与海面倒影的云纹严丝合合。当十二道因果锁浮出海面时,祖父的胶片在相机里自动显影——每帧都是我在各地封印邪祟的画面。
"哥,该还苏家债了。"
妹妹的灵体从铜镯溢出,半透明的手指划过船舷。海水突然裂开,露出青铜巨门的獠牙,门环上缠着泰山锁魂链、湘西情蛊丝、闽南傀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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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面祭
巨门开启的刹那,我的血管化作青铜脉络。归墟城内,十二尊苏家先祖雕像围成刑天阵,每尊心口都嵌着件镇物:黄仙骨笛、蛊王鼎、傀儡心......当铜镯与阵眼玉琮共鸣时,那些镇物突然暴走,在穹顶拼成张巨脸——正是历代封印的邪祟集合体!
"饲龙人!饲蛛人!饲蛊人!"巨脸的每个瞳孔都是个邪祟化身,"你们苏家镇我千年,今日该换换了......"
祖父的胶片突然燃烧,火焰中走出十二代苏家亡魂。他们齐声诵念《山河社稷咒》,青铜化的身体开始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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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果链
妹妹将我推上祭坛,归墟城的每块地砖都映出段往事:明朝先祖剜心镇海眼、祖父在虫谷断指封蛊、我跃入泰山云海......当最后一块铜壳褪去时,露出心口的昆仑玉髓——这才是真正的归墟钥匙!
"苏家每代都在献祭至亲。"妹妹的灵体开始消散,"现在轮到你了......"
十二道因果锁突然收紧,将我与巨脸捆成茧状。相机自动漂浮到阵眼,镁光灯炸开的强光中,我看见历代苏家女子被炼成镇物的画面——包括襁褓中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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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墟烬
青铜门内传来洪荒初开的雷鸣,我的血肉在玉髓催化下重铸山河。当巨脸啃噬到心脏时,十二件镇物突然倒戈:黄仙咬断傀儡线、蛊王钻进雪妖眼、铜人撕碎海虺鳍......
"这才是真正的《山河社稷图》!"我将玉髓按进眉心,皮肤下的星图投射到归墟穹顶。那些被苏家封印的邪祟化作流星,拖着青光坠向九州龙脉节点。妹妹的残影在强光中微笑,青铜门轰然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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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饲灵录
渔船的雷达突然报警,我躺在甲板上看着朝阳刺破海雾。铜镯碎成十二枚五帝钱散落胸前,每枚都刻着不同邪祟的图腾。相机里最后一张照片显示:青铜门外,历代苏家人牵着各自封印的邪祟,正朝星海深处走去。
收音机滋滋响起地方台新闻:"昨夜多地发生地磁异常,考古学家在昆仑山发现上古祭坛......"我摸到心口的玉髓烙印,那里新长出的皮肤上,浮现出妹妹的掌纹。
三个月后,《民俗周刊》收到匿名稿件。泛黄稿纸上画着十二幅镇邪图,角落盖着模糊的铜镯印。主编老陈在审稿时突发心悸,看见照片上的青铜门缓缓开启,门缝里伸出只布满星纹的手——
那手腕上戴着的,正是苏御消失前戴的铜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