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港的暮色浸在咸腥海风里,我蹲在蟳埔村蚵壳厝前拍摄送王船仪式。三丈长的纸扎王船突然震颤,船头"代天巡狩"旗无风自动,旗杆上缠着的五色线根根绷断。
"少年家,啉茶。"
簪花围老阿嬷递来青花茶盏,杯底沉着半片桃木偶残肢。我正要细看,头顶传来"喀嗒"脆响——檐角风铃竟是用人指骨串成,铃舌处刻着"苏"字篆文!
---
### 偶人泣
送王船的火把点亮夜空时,十二尊傀儡突然翻出船舱。这些木偶关节缠着浸油麻绳,描金眼眶里滚出浑浊液体,在甲板上蚀出人脸轮廓。我举起相机连按快门,闪光灯惊醒了王船桅杆上的青铜镜,镜面映出个穿明代官服的虚影。
"那是郑和监军的魂!"
造船匠陈阿公的烟斗敲了敲船板,"宣德年间的送王船沉了七艘,后来每造新船都要请戏班演《目连救母》..."他突然咳嗽,吐出只带须的潮虫,虫背上赫然生着人脸!
---
### 牵丝祸
夜宿妈祖庙偏殿时,供桌下的傀儡箱突然炸开。我打着手电查看,箱内红绸裹着具三头六臂的哪吒偶,莲藕关节里塞满缠着符纸的蟳壳。当镜头对准偶人眉心时,胶片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出段闽南语唱词:
"七百年冤魂未散,九代人骨作帆索..."
庙外传来孩童嬉笑,我追出去时撞见骇人场景:日间的十二尊傀儡正在礁石滩起舞,牵丝线上串着七只血淋淋的招潮蟹,蟹钳夹着刻"漕"字的青铜钱!
---
### 骨帆劫
陈阿公的船坞里堆着发黑的龙骨,刨花里混着碎骨渣。"这才是真王船。"他掀开防水布,露出具明代福船残骸,桅杆上缠着人筋编织的帆索,"当年沉船前,监军把童男女的魂魄封进傀儡..."
船板突然渗出水珠,咸腥味里混着腐臭。残骸底舱传出指甲刮擦声,我撬开蛀蚀的舱门,手电筒照见上百具陶瓮——每口瓮里蜷着具抱偶的童尸,偶人手腕全系着五色线!
### 破煞咒
子时的潮水漫进船坞,陶瓮中的傀儡突然暴起。我将五帝钱塞进哪吒偶胸腔,木偶关节里迸出青色火焰。陈阿公撕开人皮面具,露出布满藤壶的脸:"苏家人毁我七艘宝船,今日该还了!"
残骸桅杆上的青铜镜突然炸裂,郑和监军的魂魄持剑劈开潮水。我将童尸怀中的木偶抛向火堆,七百年的冤魂在烈焰中化作流萤。晨光刺破海雾时,新造的王船帆索寸寸断裂,露出底下新扎的苎麻绳。
---
### 傀儡偈
离开蟳埔村那日,陈阿公的船坞贴满封条。收音机播报着离奇新闻:"清代福船残骸惊现台湾海峡,舱内发现明代童尸陶瓮..."相机最后一张胶片显示:十二尊傀儡跪在郑和像前,牵丝线在海天间织出个"琼"字。
码头卖茶老阿嬷突然拦住我,簪花围里掉出半片桃木偶残肢——内侧刻着与湘西赶尸鞭相同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