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时节的霁州城笼在烟青色的雨幕里,城南“漱玉琴馆”的檐角铜铃忽地齐声骤响。正在调弦的琴师指尖一颤,七弦琴的宫弦猝然崩断,弦丝如刀锋掠过他的咽喉。尸体仰面倒地时,断弦在琴面刻出蜿蜒血痕,竟与二十年前失传的古谱《广陵止息》的最后一节完全吻合。琴尾焦痕处嵌着半枚青铜簧片,纹路与宫城密库的机括锁芯严丝合缝。
结案后的黄昏,五人避雨于琴馆后厅。林照水指尖轻叩药囊,忽地开口:“死者咽喉的割痕深三寸七分,与药王谷‘七星引脉术’的入针深度一致。”
顾闻钟用刻刀在木人上雕出齿轮纹路,碎屑落入茶汤:“宫城水闸的青铜簧片,每三年需用南疆血蝉蜕润滑……但去年送检的蝉蜕是赝品。”
沈知微的银铃忽地轻颤,她抬手接住穿帘而入的雨丝,水珠在掌心凝成血色:“九皇子别院的琉璃瓦裂缝中……嵌着人牙。”
琴馆的松香未散,苏砚辞的判官笔挑起断弦。琉璃镜片映出弦丝中段的螺旋刻纹:“这不是蚕丝,是墨髓蛊丝混了雷公藤纤维。”他劈开琴底龙池,暗格内滑出一卷鱼皮密信,“三年前沉没的‘沧澜号’货船遗物……船主竟是己故靖远侯的门客!”
林照水剖开琴师胸腔,银针挑起半片未化的冰晶:“寒髓蛊虫的卵壳……与茶庄蜡丸中的成分相同。”她掀开尸体袖口,臂弯处七个针孔排成北斗状,“针孔间距比‘七星引脉术’密两厘……有人改进了药王谷秘术。”
后院竹林突传金铁交鸣,裴昭的红缨枪刺穿竹节,枪尖勾起条玄铁锁链。顾闻钟的千机匣弹出机簧绞盘,拽出的铁笼里蜷着五具乐工尸体——每具尸身的耳膜被烙上工部水闸纹,舌根钉着前朝祭祀用的青铜编钟残片。
“是失踪的调音师傅。”沈知微的软剑挑开尸体衣襟,皮下靛蓝刺青遇雨显形,“九头蛇纹玉玺……与黑袍人锁骨刺青同源。”她指尖抚过编钟裂痕,“这些残片的音律……能触发宫城水闸的机关!”
雨打竹叶声中,苏砚辞恍惚看见父亲临终前紧攥的半张琴谱。焦黄的纸页上染着血指印,与此刻琴面血痕的走势重合……那夜父亲嘶哑的“广陵散绝”,原是暗指运河布防图的缺口!
林照水嗅到冰晶中的曼陀罗香,药王谷禁地的月夜骤然清晰。师姐被逼吞下蛊卵时扭曲的面容,与琴师尸体的狰狞表情如出一辙……
地窖轰然塌陷,五人坠入布满青铜编钟的密室。三百只蛊虫随钟声振翅,毒粉混着雨雾弥漫。裴昭旋身舞枪成幕,枪缨卷灭数盏壁灯;顾闻钟的千机匣弹出铜镜阵,反光灼烧蛊虫翅膀,焦臭中却见虫尸凝成靛蓝毒雾!
“巽位砖缝有机关纹!”苏砚辞闭目听声,判官笔猛然刺向编钟浮雕。枢纽崩裂的刹那,地面裂开,露出浸泡在药液中的青铜棺椁——棺面星图与九皇子医案的脉象图交织,缝隙渗出混着琴弦碎屑的靛蓝黏液。
暗影中闪出个独臂琴匠,手中断弦首刺林照水咽喉:“你们不该碰靖远侯的……”裴昭的枪尖贯穿其右腕时,他袖中抖出的火折子己点燃毒雾。爆炸气浪掀翻青铜棺的瞬间,沈知微扑向棺内滚出的玉匣——匣中半卷《兵械图谱》与顾闻钟父亲的遗稿笔迹完全相同!
暮霭沉沉,五人立在焚毁的琴馆废墟前。苏砚辞从灰烬中拾起半截焦尾琴,琴腹内藏着的青铜齿轮与宫城水闸纹路契合。林照水将毒雾残渣撒入雨水,凝出的“赎罪”二字遇雷光竟扭曲成南疆文字——译作“窃国”!
顾闻钟青铜棺上的音律纹路,突然想起父亲屠城前的呢喃:“琴瑟毁弃,瓦釜雷鸣……”
夜雨滂沱,裴昭独坐残垣。她将父亲的断枪穗抛入琴馆暗渠,却见水底浮起无数青铜碎屑——那些本该葬身火海的军械残骸,此刻正顺着雨幕漂向皇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