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日的细雨裹着茶香,霁州城东的“云涧茶庄”正在焙制新茶。烘炉旁的老茶工掀开青竹篾帘的刹那,蒸腾的水汽中忽地浮出张扭曲的人脸——茶庄掌柜的尸身倒悬在焙茶架上,三千缕茶丝穿过他的七窍,织成一幅残缺的《万里江山图》,缺失的北境三镇处钉着一枚青铜茶针,针尾刻着前朝内务府的蟠龙纹。
结案后的晌午,五人避雨歇在城郊茶寮。裴昭用红缨枪挑开湿透的斗篷,枪尖水珠坠入炭盆:“九皇子别院的琉璃瓦釉色,遇水会泛出药王谷禁地的焚香灰。”
沈知微指尖茶盏边缘,忽将茶水泼向墙壁。水痕显出的暗纹竟是一串摩斯密码:“三日前截获的信鸽密文,指向江南漕运的茶叶账目。”
檐角铁马叮咚作响,顾闻钟的千机匣弹出铜钩,从梁上取下个油纸包——展开是半张焦黄的《茶经》残页,夹层靛蓝墨迹与染坊案中的鱼鳞血墨如出一辙。
茶庄的烘炉仍有余温,苏砚辞的判官笔挑起一缕茶丝。琉璃镜片映出叶脉间的螺旋刻痕:“这不是普通茶叶,是南疆鬼面茶树混了雷公藤。”他劈开焙茶架的檀木底座,暗格内滚出本泛黄船籍,“三年前沉没的‘沧澜号’货船……登记在册的竟是靖远侯府!”
林照水剖开掌柜的胸腔,银针挑起半片未化的蜡丸:“蜡封里混着寒髓蛊虫的卵壳。”她掀开尸体袖口,臂弯处七个针孔排成北斗状,“药王谷的‘七星引脉术’被逆转,将蛊虫逼入心脉致死。”
后院古井突传铃音,裴昭的红缨枪刺穿井壁苔藓,枪尖勾起条玄铁锁链。顾闻钟的千机匣弹出机簧绞盘,拽出的铁笼里蜷着西具茶工尸体——每具尸身的皮肤被烙满茶山舆图,舌根钉着官窑出产的青瓷片,刻纹与青铜茶针严丝合缝。
“是失踪的焙茶师傅。”沈知微的软剑挑开舆图褶皱,火光掠过时显出水道密文,“标记的暗流与宫城水闸图纸完全吻合!”她指尖抚过青瓷缺口,“这些瓷片……是二十年前祭祀用的‘听涛盏’残片。”
蒸腾茶气中,苏砚辞恍惚看见父亲临终前紧攥的茶饼。掰碎的茶渣里藏着半枚青铜齿轮,与此刻井底铁链的机括纹路重合……那夜父亲嘶哑的“江山为重”,原是这般血淋淋的隐喻。
林照水嗅到蜡丸中的曼陀罗香,药王谷禁地的暴雨夜骤然清晰。师姐被灌下毒茶时扭曲的面容,与焙茶架上悬尸的狰狞表情如出一辙……
地窖轰然塌陷,五人坠入布满青铜茶具的密室。三百只茶蛊突然振翅,毒粉混着茶烟弥漫。裴昭旋身舞枪成幕,枪缨卷灭数盏壁灯;顾闻钟的千机匣弹出铜镜阵,反光灼烧蛊虫翅膀,焦臭中却见虫尸凝成靛蓝毒雾!
“离位砖缝有机关纹!”苏砚辞闭目听声,判官笔猛然刺向茶鼎浮雕。枢纽崩裂的刹那,密室地面裂开,露出浸泡在茶汤中的青铜棺椁——棺面星图与九皇子医案的脉象图交织,缝隙渗出混着茶叶的靛蓝黏液。
暗影中闪出个独眼茶商,手中茶针首刺林照水咽喉:“你们不该碰靖远侯的……”裴昭的枪尖贯穿其右膝时,他袖中抖出的火折子己点燃茶烟。爆炸气浪掀翻青铜棺的瞬间,沈知微扑向棺内滚出的玉函——匣中半卷《河道纪要》与顾闻钟父亲的遗稿笔迹完全相同!
暮霭沉沉,五人立在焚毁的茶庄废墟前。苏砚辞从灰烬中拾起半片茶饼,掰碎后露出青铜齿轮残片。林照水将毒雾残渣撒入茶汤,凝出的“赎罪”二字遇热竟扭曲成南疆文字——译作“窃国”!
顾闻钟青铜棺上的星图纹路,突然想起父亲屠城前的呓语:“暗流之下,尚有暗流……”
夜雨滂沱,裴昭独坐残垣。她将父亲的断枪穗抛入茶山溪涧,却见水底浮起无数青铜碎屑——那些本该葬身火海的军械残骸,此刻正顺着茶庄暗渠漂向皇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