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言才不信，她这两日非但不觉得自己身体有何不适，反而还觉得轻盈许多，整个人前所未有地精神。
老道定是胡言。
这次决计不带他，省得成日在耳边神神叨叨，惹人厌烦。
入夜，洛玉叫人备了热水。因洛清言今日劳累，且明日即将启程入京，途中恐怕沐浴不便。
他将屏风展开，又替洛清言褪去外衣，便自觉到外间等候。
每每沐浴之时，洛清言只许他帮到这一步，后边便召唤侍女前来了。
屏风后水声袅袅，洛玉将手炉装上炭火，预备着给她烘干湿发。
侍女们服侍完沐浴，又帮她穿上里衣，便收拾好木桶和用具之类的，出去了。
洛玉忙将洛清言，领进暖热的被子里。
又坐在床边，拿着手炉，一点点帮她把湿漉漉的头发烘干。
洛清言见他只穿着青色单衣，伸手摸了摸他手腕，“洛玉，你不怕冷吗？”
他的皮肤总是温温润润的。
如今初冬的季节，夜里己然冷得人发抖了，他穿得这么单薄坐在这儿，身上竟没有一丝寒气。
洛玉道，“不冷”。
头发烘干，洛清言己昏昏欲睡。
洛玉将手探进她发丝里，细心检查一番，这才回身将手炉放在一边。
洛清言受伤的右手，放在锦被上，没有绷带，一眼可见，那块偌大的疤痕，几乎铺满了整个掌心。
洛玉心疼地拿起她的手，指尖轻轻着那刚刚愈合的伤口。
洛清言被她摸醒了，迷迷糊糊睁眼，意识到此时手上没有绷带，立刻抽手缩回被窝。
“那个，手也就刚好……”
……
窗外子须道长，隔着一墙高呼，“大小姐，您真的不出来看看吗？老道所言非虚啊！”
“大小姐，再有一个时辰，就是子时了，老道是否胡说，总要以事实为证吧！大小姐！”
“大小姐，老道忠心耿耿啊！”
“大小姐，老道年事己高，权当可怜老年人吧！”
“大小姐……”
洛清言看着洛玉，含情脉脉望着自己的眼神，默默开口，“他叫得那么凄惨，不出去看看是不是不合适？”
洛玉点点头。
于是披衣出门。
柴房门口，李峻之也佩剑出现。
洛清言和洛玉赶到时，老道正整个人趴在他的剑鞘上，苦口婆心地解释，“我真的只是来找大小姐，没打什么其他坏主意！”
李峻之大概把他当成觊觎玉雕的嫌犯了。
听说今晚子时，玉简峰会有金光出现，李峻之也来了兴致。
子须老道先行一步，纵身飞上屋顶，站在高处朝他们喊，“来这儿看得清！”
于是李峻之一手提一个，把洛清言和洛玉带上屋顶。
满月几近当空，月色冰凉如洗。
寒枝料峭，树影稀疏，小院的屋顶上，几道人影被月色照得清晰。
李峻之问子须老道，“先生可知，那玉简峰的金光是什么来头？”
这问题老道还当真知道。
那是宫里那位，设下的禁制。
说起宫里那位，数十年前，那人与子须，倒算是熟人。
如今皇城里，皇帝最信任的人，大概就是国师了。
这国师据说是修道之人，当然事实上，就是修灵，这点别人不知道，子须是很清楚的。
因为多年前，他俩曾同出一门。
只是如今世间己没有修灵一说，反而道观兴起，那人也就顺势，将自己的修行说成是修道，便于掩人耳目。
此人数十年前消失踪迹，当时作为师兄的子须，还曾遍寻各地，找了好一段时日。
后来无意间听说，皇帝寻得一位世外高人，有令枯木逢春，断肢再生之能。
子须这才知道，原来自己那师弟，并非遭遇不测，而是故意隐而不出。
他立刻返回师门查看，师傅留下的御灵术一书果然不见了踪影。
御灵术，虽名御灵，但却是一本货真价实的邪典，以修炼者鲜血为祭，引天地灵气为己用。
此术法可令修炼者迅速提升修为，但师傅曾千叮咛万嘱咐，此法必须在自身达到开悟境之后，方可使用。
此法邪恶，无开悟境根基，必定走火入魔，甚至可能堕入魔道，丧失心性。
于是，子须在得知此事后，曾想方设法联系他，试图劝说他放弃修炼，好好坐化，修身养性，以抗魔性。
谁知却被他一路追杀，最后，舍了自己的一双半开悟通天目，才好容易躲过一劫。
倒是他那师弟，这些年越发得皇帝器重，竟一路坐上国师之位。
……
当然，这些秘闻，他不欲全盘说给这些后生们听。
只道，“那金光是一种禁制，来源于一种古老的秘法，设禁之人，可以术法引灵气为己所用。”
李峻之到底脑子转得快，“玉简峰是皇家矿场，谁人如此大胆，敢在皇家矿场上设禁制……”
不过他话没说完，自己就先反应过来：“国师……”
老道不言不语，算是默认他的想法。
子须看着远处那最是高耸的山峰，一把利剑一般首插在大地上，叹了口气，心道，“小师弟，若这玉山的灵气，真能助你突破开悟境，也就罢了！”
子时将至，洛清言打了寒颤。
洛玉帮她把披风系紧，轻声问了句，“很冷吗？太冷的话我们可以回去。”
洛清言觉得有点怪，明明刚才站在这里这么久，身上也没感觉冷，怎么突然开始打起冷颤来了。
“不用，时间不是快到了嘛，咱们再等等看。”
老道默默看了眼洛清言。
洛大小姐，被他悄悄喂养了几日的金丝灵根，也不知今日月圆之夜，玉山灵力最强之时，她体内的金丝灵根会不会有反应。
诓骗着她出来，老道也是想借此机会，试上一试。
反正不管怎样，京城，他是肯定要去的。
哪怕这次洛清言不带他，他就是一路要饭，也要跟着她到京城去。
总之，她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师门唯此一脉的金丝灵根都喂给她了，他可真是一万个不舍得就这么让她给跑了。
况且，还有她身上，那海量一般澎湃着的气……
先天的修灵圣体啊！
这样的独苗，不护着，供着怎么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