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最棘手的是洛玉。
若老道的通天目还在,他应该能看到,洛玉的身体上,丝丝缕缕的气己在消散。
洛清言很不明白,为什么就看了个禁制,那么一会儿的时间,洛玉就成了这样。
老道眉头揪成一团,用半开悟的微弱神通,费力掐算着。
他方才问洛清言,洛玉的八字是多少,可洛清言支支吾吾说不明白,这让他的卜算平添了难度。
洛清言当然不能说,洛玉是吊坠里蹦出来的。
总不能把他从吊坠里蹦出来的时间,当作生辰八字吧!
老道在占卜,洛清言握着洛玉的手,心里一遍遍自我安慰:没事的,没事的,我是他的药,只要我握着他的手,他应该很快就能醒!
老道掐算天干地支,嘴里喃喃念道,“日属阳落,辰属满阴,时属魂灵起,……”,又疾至榻边,再次探了洛玉经脉……
“不对呀,分明至阳之体……”
老道喃喃自语着,忽而眉头一松,似乎想起了什么。
自腰间抽出祖传法器,指间捏了一符咒,将那法器祭在中间。
只见他又拿出一小匣子,取出其中舍利子,挥手间,那舍利探出金丝,金丝盘旋至环绕着法器的符文,忽而变成一缕金光,朝着洛玉飞去。
老道好为人师地解释说,“此术法名为探灵,老道我修为有限,只能借助师门法器,方能施展一二。方才我观这洛玉小公子,分明至阳之体,却又识海空虚,气量不守,倒像是魂灵失守之症!”
洛清言:……
李峻之:……
老道看看他们,摆摆手,“你们不懂不要紧,只需待会看这金光,若在体内川流一遍后,凝成实体,那便是魂灵在身,若……”
他正说着,三人都见那金光,自洛玉头顶入,游鱼一般在他的身体上,自上而下一遍川流,继而消散。
“这散了的是什么情况?”,洛清言问。
老道懵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张开嘴的,“无魂,之身。”
方才想到这法子,他只道试上一试。
却不想真试出来个无魂之身,一时间,他也懵了。
无魂?
洛清言猛地转向老道,“你不是能救他吗,你快救啊!”
她以为“无魂”,就是死了。
老道被她劈头这么吼了一句,回过神来。
忙道,“不急不急,他若是无魂之身,那经脉闭合之相倒没那么要紧。他只是气量太弱,肉身不稳,待我为他略略调息一番,当可缓解。哦,对了,大小姐,你气若深海,若愿为他渡上一渡,应当效果更好。”
“怎么渡?”,洛清言问。
“呃,这我倒……”,老道口中,不甚清楚西字还未说出口,眼前一幕己惊掉了他的白眼球。
洛清言在听了子须一番说解,几乎立刻明白为何此前洛玉爱缠吻自己,也立刻想到,那也许就是渡气之法。
老道眼见着,她就那么俯下身,没半点犹豫,就将自己的唇和洛玉的贴合在一起。
这……,身为道士,非礼勿视。
他转过脸。
而刚刚开化的李峻之,被这一幕“轰”地炸红了脸,比老道还迅速地背过身,转过脸。
吻了有一会儿,老道朝铁青着脸的李峻之一侧身,商量道,“世子,不如我们出去等?”
李峻之抬脚出去,脸色寒得像要去杀人。
门外夜凉如水。
洛清言忙活了一阵子,洛玉的身体逐渐有了温度。
她松开忙碌的嘴,稍稍呼了一口气。
开门,老道靠在廊下的柱子上打盹,李峻之则抱臂站在院中。
“他情况好多了”,洛清言朝老道士讲。
子须快睡着了,被他一句话忽地一惊,睁开眼。
“好了吗?”,他迷迷糊糊间,觉得惊诧非常。
洛清言点点头,“身上有温度了,不过还没醒,你过来看看!”
子须忙随着她进屋。无魂之身,以气续命,这种事理论上他相信,但现实中还是第一次见。
瞧新鲜那不得趁热乎的!
老道士抠着眼角进屋,瞥见在院子中间“站桩”的李峻之,招呼道,“世子,快进来看看呐!”
这等热闹,两人一起看,快乐翻倍赚。
对李峻之来说,今晚的经历,属于他未曾触及的武学范畴。
他的武学,以力,以巧,以器取胜。
宫中是有位以修道著称的国师,但以他旁支的身份,从未得以真正接触过。
只知道他本领通天,但他的秘法旁人从未得见过,恐怕只有皇帝才见过那所谓的枯木逢春,断肢重生的震撼场景。
而今,没想到竟在这小小的清平镇,接二连三地开了眼界。
李峻之随着老道士进去,果见那躺在床上的洛玉,脸上己有了些微血色。
老道正探查他脉口,不时以手抚须。
“成了,大小姐,这具身体,一时半会死不了了!”,他抬手朝洛清言说道。
洛清言松了口气。
……
屋内烛火摇曳,几人各自沉默了片刻。
老道士终于忍不住,试探着开口,“呃,大小姐,你就没什么要问的?”
洛清言警醒地眨眨眼,“问什么?”
老道士:“你就没什么害怕的?”
洛清言:“怕什么?”
……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回试探着,都等着对方先开个话口。
洛清言是绝对不打算跟他们聊这些事儿的。
倒是李峻之先开口了,“枕边之人无魂,日日伴着,难道你不害怕?”
洛清言看看洛玉,无魂这事儿,骤然一听,的确有些骇人。
但他是洛玉啊,再说,自己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异于常人吗?
而且洛玉也一开始就说过,自己是玉坠里蹦出来的。
她没觉得,现如今知道了他是什么“无魂之身”,这应该让自己对他的看法,产生什么改观。
她没这种改观,也不觉得应该有这种改观。
“不害怕啊!我小时候魂还跑丢过呢,我娘说去庙里请了和尚,去镇子上所有的桥上敲木鱼,敲了三天三夜才找回来呢!”,洛清言说。
“大不了,再找回来就是了嘛!”
她说得轻飘飘的。
李峻之无话。
老道士倒是眯起白眼,觑目看着她,道,“大小姐,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这洛玉小公子,到底哪儿来的?”
“我真不知道!他就是突然就出现了,就像那戏文里唱的,天上掉下个帅小伙……”
洛清言当着老道和李峻之,就那么没心没肺地唱了起来,末了来上一句,“没办法,缘分呐!”
看着他俩目瞪口呆的表情,洛清言开始赶人,“走吧走吧,该当差的当差,该睡觉的睡觉,明儿还得赶路呢!”
老道记起正事,“大小姐,明儿去京城能带上我了吧!”
洛清言支吾:“唔,我再……”
老道士睁大眼睛,“您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且说,老道我是不是解了你命格异动?”,他又一指床上的洛玉,“救他这事,老道虽未出力,但好歹是给大小姐你指了条明路吧!您可不能卸磨就杀驴啊!”
洛清言还真有点接不上他这话,“行,一块去就一块去嘛!”
老道一首身,平下一口气,放心了。
又朝李峻之一拱手,心满意足客套起来,“世子,明日便同路而行了,担待啊!”
李峻之也朝这看起来其貌不扬,没想到却颇有神通的道长一拱手。
两人一同,走出了洛清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