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晏盯着自己的母亲,微微眯起双眸,那狭长的眼眸仿若幽潭,寒芒隐匿其中。
少顷,他缓缓开口,略带喟叹:
“母亲,佛门有训,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此乃修行之本。存害人心,犹如暗夜邪火,终将自焚其身;言说虚妄,则似明镜蒙尘垢,难映本真。”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扫向祠堂内香烟袅袅的佛像,神情肃穆:
“今夕之事,关乎人命。儿臣深知母妃向来虔心向佛,可若因一时之念,隐瞒实情,误导于人,岂不是有违佛理?”
苏纤柔原本苍白的脸上,愈发没有血色:
“晏儿,夕颜她、她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萧南晏闻言,目光越发冷冽:
“母亲,您怎么知道她无性命之忧。或者,您可否如实告知,今日在梵音寺中,可发生什么事么?”
“没,没有!”
苏纤柔立即否认。
“母亲,今番您为父王超度,祈愿他往生极乐,此乃大善之举。然佛门教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若母妃因一念之差,致人性命受损,此恶业缠身,必累修行。父王泉下有灵,亦难脱轮回之苦,怎得安稳登极乐天?”
苏纤柔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上的佛珠:
“他,他答应母亲,绝不会伤了夕颜的性命,只是,她不能再留在燕都……”
“谁?!”
萧南晏闻言,瞳孔猛地一缩,周身气息瞬间冷凝。
“晏儿,你不要逼母亲!”
苏纤柔被萧南晏冷冽的模样吓到,身子似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手中一颗颗圆润的佛珠在她颤抖的指尖下相互碰撞。
接下来,无论萧南晏如何逼问,苏纤柔皆是紧闭双唇,目光闪躲,不再吐露半个字。
祠堂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萧南晏也未曾料到,母亲向来吃斋念佛,本不该被尘世纷扰,如今,为了一个外人,竟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守口如瓶。
这让他愈发猜测,母亲在外面结交的人到底是谁,竟然让她如此维护?
看来,夕颜定是撞见了什么隐秘之事,才引得那个人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母亲向来慈悲,定是不愿沾染人命,那人便花言巧语哄骗母亲,只是将夕颜送出燕都,远离是非之地。
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可以轻易左右母亲的心神?
萧南晏后退两步 ,极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
“既然母亲不想说,儿也不便勉强。但母亲,您要相信晏儿的手段,不管那人如何隐匿,迟早会被儿翻查出来!”
苏纤柔听闻此言,脸上满是惊惶之色:
“晏儿,你又何必非要去查这件事?夕颜虽然对王府忠心耿耿,但说到底,也只是名婢子。他承诺过我,绝不会伤害夕颜的性命,只是把她送出燕都,还会给她一笔丰厚的银钱,摆脱奴籍,这对她来说,难道不是一桩美事么?”
“不好!”
萧南晏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如腊月寒霜:
“王府里的婢子,您若处置其他人,儿绝不会过问半句。可唯独夕颜,不行!”
太妃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似乎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嘴唇微微颤抖,嗫嚅着:“莫非,你,你与她……”
萧南晏却没有给她继续追问的机会,只是冷冷抛下一句:
“时辰不早了,母亲早点安歇罢!”
说罢,他恭敬行了一礼,拂袖离去。
苏纤柔看着儿子绝然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一颗心突突跳个不停。
她双腿发软,踉跄地再次行至佛前,瘫跪在薄团之上,目光首首地盯着亡夫萧北承的灵位,一行清泪缓缓地滑落脸颊,嘴里喃喃自语:
“一步错,步步错,北承,我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