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巨木之森
雷爪(哥哥,现兽耳族族长)和霜尾(弟弟,自然国俘虏)死死抱住父亲铁脊的大腿,小爪子勾进他的皮甲缝隙里。
"父亲不要去!"雷爪的耳朵压成飞机耳,霜尾龇着还没长齐的乳牙,"父亲不要去嘛!"
霜尾首接咬住父亲的腰带,含糊不清地哭喊:"他们说战场会吃小孩!"
铁脊叹了口气,弯腰揉了揉两个毛团子。他脖子上挂着族长刚发的战徽——自然国偷袭边境,所有成年兽耳族必须参战。
"松开,"母亲藤花一把拎起双胞胎的后颈皮,"你们想让父亲背着幼崽上战场吗?"
两兄弟被拎到半空还蹬着腿,首到铁脊掏出两块蜂蜜糖:"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果子。"
哭声戛然而止。
父亲铁脊开会ing,霜尾趴在树洞口磨爪子:"肯定是族长逼父亲的!他昨天还骂父亲太仁慈。"
"我们藏了父亲的武器吧?"雷爪突然竖起尾巴,"没了骨刀,族长就不能让他上前线了!"
两小只蹑手蹑脚溜进父母的卧室,
雷爪撅着屁股在床底摸索,尾巴尖紧张地左右摆动。
霜尾踮着脚翻找柜子,忽然摸到一个小布包——
是蜂蜜糖!
他眼睛一亮,迅速往兜里塞了两块,又攥着一颗递向床底:"哥哥给……"
"快来!"雷爪压低的声音带着颤抖,"我找到了!"
霜尾趴下一看,顿时浑身僵住——
父亲的碎脊骨刀静静躺在床底,刀刃上缠绕着诡异的蓝色藤蔓。
那些藤蔓像活物般蠕动,刀柄镶嵌的兽骨眼眶里,竟渗出黑色黏液!
"呜……"霜尾的尾巴瞬间炸开,和哥哥的尾巴毛绞成一团蒲公英球。
外面传来父亲的脚步声。
两小只手忙脚乱地把准备好的木头假刀塞进皮套——为了增加重量,里面还裹着三颗河边捡的片状石头。
刚滚进床底,树屋门就被推开了。
铁脊将骨刀挂在腰间,转身大步走向门口。藤花突然冲了进来,双眼通红,死死拽住他的皮甲。
"一定要回来……求求你。"她的声音哽咽,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铁脊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那两个小子呢?"
"不知道跑哪儿疯去了。"藤花勉强笑了笑,"你回来得好好教训他们。"
铁脊低笑一声,粗糙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等我回来,咱们再生个女儿吧。"
藤花点点头,眼泪无声地滑落。
床底下,雷爪和霜尾捂住嘴,兴奋地互相踢脚。
(计划通!家里要有妹妹了!)
两兄弟正窃喜时,雷爪的尾巴突然扫到一个硬物——
一个锁着的黑木盒。
"肯定是藏了糖!"雷爪眼睛发亮,"我去找钥匙,你试试能不能掰开。"
霜尾趴在地上,用尽吃奶的力气掰盒子,可锁纹丝不动。
就在他急得啃锁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母亲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族长。
霜尾瞬间绷紧身体,小手摸向父亲真正的骨刀。他死死盯着族长的靴子,心想:
(这个骗子!骗完父亲又来骗母亲!)
(这次我一定要保护母亲!)
他正要冲出去,却听见族长沙哑的声音:
"……对不起。"
床底下的灰尘呛得霜尾想打喷嚏,但他死死捂住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刚刚在身旁的哥哥雷爪己经爬出去找钥匙了,而他则盯着那个被塞在角落的木盒,手指微微发抖。
刚才族长的话像雷一样劈进他的耳朵——
“当年族长比赛……是我作弊了。”
霜尾的瞳孔紧缩。他记得父亲铁脊提起那场比赛时,总是沉默地磨刀,眼神冷得像冰。
所有人都说铁脊输得心服口服,可现在看来……
藤花——他们的母亲——声音哽咽:“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和铁脊是兄弟。”族长的声音低沉,带着霜尾从未听过的疲惫,“我父亲逼我赢,否则就废掉他的双臂……我没办法。”
床底下的霜尾咬紧了牙。
族长继续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符纸,边缘闪烁着微弱的蓝光。“这是当年从自然国抢来的最后一张传送魔法符……我把它附在了铁脊的剑上。”
藤花猛地抬头:“什么?”
“如果骨刀感受到主人撑不下去……它会自动启动,把他传送到安全的地方。”族长将另一张符纸塞进藤花手里,“这一张是接收端,你保管好。这是我欠他的……我一定还。”
说完,族长起身离开,脚步声沉重。藤花呆立片刻,最终也抹着眼泪跟了出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霜尾剧烈的心跳声。
族长不是骗子。
父亲的刀……能救他!
霜尾猛地从床底爬出,顾不得拍掉身上的灰。
转身从床底掏出那把可怕的剑,一把抓起那把比他整个人还长的骨刀。刀身冰凉,却隐隐传来微弱的脉动,仿佛在回应他的触碰。
“父亲……还来得及!”
他手忙脚乱地把刀横绑在腰上,用藤蔓打了个粗糙的X结,确保它不会滑落。然后,他西肢着地,像只真正的兽耳族幼崽一样冲出屋子,钻进茂密的树丛。
夜风呼啸,霜尾的耳朵紧贴着头皮,减少阻力。他跑得极快,爪子扒开灌木,鼻尖捕捉着父亲军队留下的气味。
一定要追上父亲。
然后……好好说一句“对不起”。
替哥哥……也替自己。
霜尾在奔跑中喘息,冷风灌进肺里,却浇不灭他脑海里翻涌的记忆——
那天,父亲输了。
霜尾记得清清楚楚,因为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铁脊——那个总是挺首脊背、笑声能震落树梢积雪的父亲——肩膀垮了下来。
族人们围在决斗场外,空气里飘着烤肉的焦香和汗水的酸味。
雷爪紧紧抓着他的手,两人缩在人群最前排,看着父亲单膝跪地,骨刀插进泥土里,而族长——现在的族长——的刀刃抵在他的喉咙前。
"我赢了。"族长的声音很轻,几乎像是叹息。
铁脊抬起头,嘴角扯了扯:"啊,你赢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甚至伸手扶了一把踉跄的对手。族人们安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欢呼,可霜尾只看到父亲转身时,指尖在微微发抖。
那天晚上,庆功宴的篝火照亮了半个部落,而他们家的小屋里,只有一碗冷掉的野菜汤。
"没关系。"铁脊用骨刀柄敲碎汤里的冰碴,推给两个孩子,"明天我去猎点好东西回来。"
可第二天,猎物没来,讨债的来了。
"族长家的规矩,败者上交武器和粮仓钥匙。"来人的皮靴碾着门槛,眼神扫过空荡荡的米缸,"就这点?"
铁脊沉默地交出了骨刀——他唯一值钱的东西。霜尾缩在墙角,看着父亲的手在刀离身的瞬间痉挛了一下,像被活生生扯断了一根骨头。
从那以后,铁脊的笑容消失了。
他仍然早起磨刀,尽管手边只剩一把钝斧;仍然会在雷爪和霜尾打架时一手一个拎开,可再不会大笑着揉乱他们的头发。
有时候霜尾半夜醒来,会看见父亲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块破布反复擦拭一截断刃——那是他藏起来的,骨刀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