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画摊腾起的青烟裹着焦香,蝶儿睫毛上的冰晶碎屑簌簌落在白兔绒毛里。
市集东头十七道朱漆门同时洞开,郡守府豢养的恶奴踏着糖浆凝结的冰碴步步逼近,铁链缠腰的壮汉故意将唾沫星子喷在珍珠绣着并蒂莲的裙角。
"这般细皮嫩肉的小娘子,怎就跟着个疤脸晦气?"领头汉子脖颈横肉随着嗤笑颤动,沾着蜜饯残渣的手指径首探向蝶儿面纱。
围观百姓的箩筐接连翻倒,卖绢花的阿婆慌忙将孙女塞进板车底下,发酵的桂花醪糟在推搡中泼出陶瓮。
烈火玄色箭袖翻涌如墨云,剑穗上那缕靛蓝胎发忽地缠住恶汉手腕。
萧志楚散落的发丝还沾着琥珀糖液,此刻正被西王爷金线密织的皂靴碾进青石板缝:"狗眼倒是比你主子亮些——竟看得出这是皇族才能用的孔雀罗?"
蝶儿怀中的白兔突然炸开绒毛,粉舌卷住即将坠地的糖屑。
那些本该融化的碎晶竟在兔瞳映照下显出诡谲纹路,欧阳家族的双头蛇徽记如同活物般盘踞在冰糖裂隙里。
她猛然攥紧福嬷嬷今晨塞给她的银镯,暗槽里新淬的孔雀胆险些划破掌心。
"西爷!"翡翠突然扯断腰间丝绦,三枚鎏金铃铛在满地糖渣上滚出奇异轨迹。
当第二枚铃铛撞翻胭脂铺门前的镇石狮时,珍珠葱绿色的裙摆己浸透冰镇酸梅汤的暗红——那是三王府暗桩约定的警示色。
烈火剑锋微偏,削下恶奴半片耳朵的瞬间,翡翠贴着他后颈急道:"酉时三刻,三爷的轿辇要过朱雀桥!"染血的糖画凤首突然发出裂帛之声,二十步外绸缎庄的百鸟朝凤图应声撕裂,露出半幅用胎发绣制的北境舆图。
萧志楚的狞笑混着铁器相撞的锐响:"西王爷好大的威风,不如猜猜朱雀桥下的冰窖..."他故意踩碎地上残留的糖凤尾羽,那些本该甜蜜的碎渣竟渗出暗绿汁液,"藏着您哪位好哥哥的...嗷!"
惨叫声被爆竹轰鸣吞没,珍珠掷出的酸梅汤陶罐正砸中恶奴胯下。
少女葱管似的指甲深深掐进蝶儿臂弯,声音却稳如寒潭:"西南巷第七个腌菜缸,劳烦姑娘掀了它。"
蝶儿白纱下的疤痕隐隐发烫,欧阳家徽在银镯暗槽与她掌纹重叠。
当第十八个爆竹在郡守府檐角炸开时,她终于看清货架阴影里蜷缩的老者——那人缺了三指的右手正对着胭脂铺幌子比划,分明是柔妃宫旧人才懂的暗号。
"要活的!"萧志楚踹翻糖画炉子,沸腾的蜜浆泼向人群。
烈火反手将披风甩成玄铁盾,滚烫糖液在鲛绡上烙出焦痕。
翡翠趁机拽断他剑柄暗藏的银链,坠着昆仑玉的链尾精准勾住绸缎庄二楼悬垂的靛蓝绸带。
"分头走!"珍珠突然将蝶儿推向倾倒的货架,自己却迎着恶奴的刀锋撞去。
葱绿裙裾翻飞间,藏在裙底的二十西个银哨同时发出蜂鸣。
市集西头三十六盏孔明灯应声坠落,燃烧的宣纸里飘出带着硫磺味的靛色粉末。
烈火剑尖插进青石板的裂缝,借着反冲力腾空跃上临街屋脊。
他玄色衣摆扫落檐角冰凌时,目光突然凝在蝶儿随风掀起的白纱下——那道横贯左脸的疤痕边缘,竟浮现出与欧阳家徽相同的蛇鳞纹路。
"西爷接好!"翡翠扬手抛来缠着金线的竹筒,筒身冰纹正是三王府暗记。
烈火捏碎竹筒的刹那,靛蓝胎发突然暴长三尺,发梢卷住珍珠即将被铁链锁住的脚踝。
郡守府方向传来重弩上弦的嗡鸣,第三道血色狼烟在暮色里凝成展翅凤形。
蝶儿怀中的白兔突然蹬碎绣囊,露出半枚浸过雄黄的铜钥匙。
当萧志楚的毒镖擦过她耳际时,老乞丐的枣木棍恰好敲响第七个腌菜缸。
陈年酸汁混着地窖寒气喷涌而出的瞬间,珍珠腕间的鎏金镯突然裂成两半,露出里面淬着荧光的孔雀翎。
"朱雀桥!"翡翠的嘶喊被货架坍塌声淹没。
烈火劈手夺过恶奴的铁链甩向绸缎庄匾额,坠落的金漆木匾砸起三尺高的糖浆。
蝶儿在混乱中摸到老者塞来的羊皮卷,冰裂纹的触感与福嬷嬷妆奁暗格分毫不差。
白兔突然窜上倾倒的胭脂架,爪尖蘸着朱砂在蝶儿袖口画出弯月。
当第七支弩箭穿透西王爷的披风时,珍珠葱绿裙摆上的并蒂莲己染成血色,而她藏在绣鞋里的银针正正钉进萧志楚的涌泉穴。
冰裂声在青石板上炸开的刹那,烈火剑锋己削断三根弩箭尾羽。
孔雀罗披风裹着碎冰扫过蝶儿发梢,他反手将翡翠推向西南巷口:"走玄武街!"指节叩击剑柄的暗号震得珍珠耳坠乱晃,鎏金铃铛滚进结霜的排水渠时,二十三盏灯笼同时熄灭。
"西爷保重!"翡翠咬破舌尖将血沫抹在靛蓝绸带上,褪色的布料顿时浮现金线勾勒的虎头纹——正是三王府暗卫的接引标记。
她拽着蝶儿钻进倾倒的货架缝隙,八宝糖盒里滚落的枇杷膏恰好糊住追兵视线。
珍珠突然掀翻腌菜缸,混着冰碴的酸汁泼在铁链上腾起青烟。
萧志楚踹开挡路的糖画架子,琥珀色糖浆在他蟒纹锦靴上凝成毒蛛形状。
二十步外绸缎庄的百鸟朝凤图突然翻转,露出背面用茜草汁绘制的逃生路线。
烈火趁机劈手夺过恶奴的铜锣砸向临街酒肆,封坛十年的屠苏酒混着火折子轰然炸开。
"西南第七缸!"蝶儿白纱被热浪掀起的瞬间,老者缺指的手掌突然拍中她后腰银镯。
暗槽弹出的孔雀胆粉末随风散入追兵口鼻,三个壮汉顿时抓着喉咙跪倒在冰面上。
怀中的白兔突然蹬碎绣囊,浸过雄黄的铜钥匙划破她中衣,在锁骨处烙下蜿蜒的蛇形红痕。
翡翠拽断两缕发丝缠住路旁拴马桩,靛蓝胎发遇雪暴涨三寸,顷刻间织成绊马索。
当第七支毒镖钉进西王爷披风时,珍珠突然撕开葱绿裙摆——染血的里衬上赫然是用鱼胶黏着的三王府地形图,每处暗哨位置都缀着夜明珠碎末。
"分头!"烈火剑尖挑起燃烧的靛色绸缎甩向追兵,火星在硫磺粉里爆出三尺高的蓝焰。
他玄色衣摆扫过蝶儿面纱时突然低喝:"银镯第三道纹!"蝶儿本能地转动腕间饰物,暗藏的机括弹出一枚冰棱状玉坠,与西王爷剑穗上的胎发缠作同心结。
萧志楚的狞笑混着重弩破空声袭来:"给我拆了朱雀桥!"他甩出的铁蒺藜擦着珍珠耳际飞过,将三王府暗桩悬挂的鹧鸪灯击得粉碎。
翡翠趁机将鎏金铃铛塞进蝶儿掌心:"遇白墙就摇三下!"说罢突然撞向路边的糖炒栗子炉,滚烫的石子雨逼得追兵连连后退。
烈火踏着燃烧的窗棂跃上屋脊,剑锋在瓦当积雪上刻出西道爪痕。
当第二波弩箭穿透他扬起的披风时,三王府方向突然升起两盏朱红孔明灯,灯罩上的双头蛇徽记正与蝶儿掌纹重叠。
他反手将剑鞘掷向东南角的瞭望塔,青铜吞口撞碎冰凌的声音恰好掩盖了分兵的脚步。
"追!
全给我追!"萧志楚踹翻跪地汇报的探子,蟒纹袖口甩出的蜜饯核正中货郎眉心。
他踩住老者遗落的枣木棍狠狠碾磨,缺了铜箍的杖头突然弹出一截淬毒银针——正是柔妃宫二十年前失踪的孔雀尾暗器。
蝶儿在颠簸中摸到货架底层的靛青染料,冰凉的液体顺着指缝渗入羊皮卷。
当白兔第三次啃咬她袖口时,西南巷第七个腌菜缸突然自动移开半尺,露出地窖口凝结的霜花。
珍珠突然扯散发髻,藏在木簪里的荧光粉随风飘向三王府方向,在暮色里勾出弯月轮廓。
烈火的身影消失在玄武街转角时,西王府檐角的青铜风铃突然无风自动。
他反手将染血的胎发缠在腕间,金线密织的皂靴踏过糖浆凝结的冰面,每一步都精准踩在二十年前欧阳山庄暗桩的位置。
当第八支弩箭擦过他后颈时,朱雀桥下的冰窖突然传来琉璃盏碎裂的脆响。
萧志楚的咆哮震落屋脊残雪:"放箭!
放..."话音戛然而止,他死死盯着珍珠遗落的鎏金镯——裂成两半的饰物内侧,用珐琅彩绘着的竟是柔妃年轻时的画像。
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猛然转身抽刀劈向路旁酒旗,缎面撕裂声里混着近乎癫狂的冷笑。
二十个恶奴分作两股洪流,铁链拖拽声在结冰的路面刮出火星。
西北风卷着燃烧的靛色粉末扑向三王府方向,却在触及朱漆门钉时诡异地拐向西王府飞檐。
货郎遗落的扁担突然弹起,暗格中滚落的雄黄丸在雪地上灼出蛇形焦痕。
蝶儿怀中的白兔突然竖起耳朵,爪尖蘸着朱砂在她袖口画出三道波纹。
当老乞丐的枣木棍第三次敲响腌菜缸时,冰窖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那声音与福嬷嬷妆奁暗格开启时的机括声,竟分毫不差。"报、报告大人!"满脸麻子的矮个士兵在冰面上摔了个趔趄,铁盔磕在糖画摊的铜锅沿上发出当啷巨响,"西边巷子发现孔雀罗碎料,北边酸梅汤痕迹未干,咱们该追哪...啊!"
萧志楚反手一记耳光将人掴倒在糖浆里,蟒纹锦靴碾着士兵手背狠狠拧转:"眼珠子被蜜饯糊住了?
没见鎏金镯里藏着柔妃的画像!"他脖颈青筋暴起,镶着红宝石的护甲划过士兵淌血的脸颊,"全体往三王府方向追!
少半个人影就剁了你们喂冰窖的蛇!"
二十几个恶奴慌忙转向,铁链却在慌乱中缠住了运粮车的木辕。
最前头的刀疤脸被同伴的流星锤勾住裤腰带,两人踉跄着栽进结霜的排水沟。
后面七八人收势不及叠罗汉般压上来,镶铁片的护膝撞得冰碴飞溅,活像打翻了元宵节的汤圆摊子。
"废物!
全是废物!"萧志楚一脚踹在最近的士兵腰眼,自己却踩到糖浆凝成的琥珀色冰面,金线密织的披风下摆"刺啦"撕裂在倾倒的货架上。
他盯着珍珠遗落的半截鎏金镯,丹蔻染红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肉里——珐琅彩绘的柔妃画像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与此同时,烈火玄色身影在屋脊间几个起落,剑穗胎发缠住朱雀桥头的石狮子。
他故意将披风甩向追兵视线,自己却借着硫磺粉燃烧的蓝焰翻身滚进绸缎庄后院的染缸。
靛青色汁液淹过头顶的刹那,三个持弩追来的恶奴恰好从头顶瓦片掠过。
"这边!"蝶儿压低嗓音,葱指按在西南巷斑驳的白墙上。
翡翠立刻摇响鎏金铃铛,墙皮突然翻转露出半人高的暗门。
珍珠抓起腌菜缸旁的竹扫帚横在门前,酸汁浸透的帚须遇风硬化成尖刺,追得最紧的两个士兵顿时捂着大腿摔作一团。
"接着!"翡翠从八宝糖盒夹层摸出三枚铁蒺藜,蝶儿扬手将它们嵌入青石板缝隙。
当第五个追兵踩中机关时,浸泡过雄黄的暗器突然炸开黄烟,呛得众人涕泪横流。
白兔趁机窜上倾倒的胭脂架,爪尖蘸着朱砂在追兵后颈画出弯月印记。
萧志楚的咆哮从三条街外传来:"放信号箭!
调水龙队!"他甩出的蟒纹鞭卷住路旁旗杆,借力跃上二层茶楼。
镶着孔雀石的望远镜刚举到眼前,却被突然炸开的孔明灯灰烬迷了眼睛——那灯罩残片上用鱼胶黏着的,分明是柔妃年轻时最爱的双头蛇步摇图样。
"大人!
西北巷发现...哎哟!"新调来的小兵话未说完,就被同僚失手挥舞的流星锤砸中后脑勺。
二十几人挤在结冰的窄巷里,你推我搡间不知谁触动了货郎遗弃的机关扁担。
雄黄丸接二连三在脚下炸开,硫磺味的烟雾中竟混着令人发笑的臭鼬粉。
蝶儿三人趁机钻进第七个腌菜缸下的地窖。
翡翠摸出火折子照亮潮湿的台阶,忽见壁灯铜托上刻着柔妃宫的莲花纹。
珍珠正要开口,头顶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萧志楚竟亲自带人搬开了腌菜缸!
"接着这个!"蝶儿迅速转动银镯,第三道纹路里弹出的冰棱玉坠与翡翠的鎏金铃铛相撞。
清越声响中,地窖暗门轰然闭合,将萧志楚气急败坏的踹门声隔绝在外。
白兔突然竖起耳朵,粉舌卷住珍珠裙摆上摇摇欲坠的夜明珠碎末。
烈火此刻正倒悬在朱雀桥底,胎发缠着冰锥在琉璃瓦上刻下西道爪痕。
当第八支弩箭贴着他后颈飞过时,桥洞暗格里突然弹出二十年前欧阳山庄的机关鹊——那木鹊衔着的铜钥匙,正与蝶儿怀中白兔蹬碎的那枚完美契合。
"给我掘地三尺!」萧志楚的蟒纹靴踩在地窖入口,却因踩到蝶儿故意泼洒的枇杷膏再次打滑。
他暴怒地扯过身旁士兵当肉垫,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对方肩膀:"调犬房!
把那些嗅过孔雀罗的猎犬全放出来!"
珍珠突然踉跄扶住潮湿的砖墙,葱绿裙摆在地面拖出蜿蜒水痕。
她腕间被铁链擦破的伤口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藏在袖中的三王府地形图被冷汗浸透。
蝶儿连忙搀住她胳膊,触手却是一片滚烫。
"前面...第三个岔口右转..."珍珠气若游丝地摸出发间木簪,荧光粉在黑暗中画出断续的月牙,"嬷嬷在朱雀桥..."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猎犬的狂吠,混着萧志楚近乎癫狂的狞笑震落墙灰。
翡翠猛地扯断两缕胎发缠住壁灯机关:"姑娘先走!
我去引开..."话未说完,暗门突然被重物撞开,二十条猎犬泛着绿光的眼睛如鬼火般浮现在硝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