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裹着雷鸣渗入雕花窗棂，福嬷嬷枯瘦的手指正将蟹粉酥堆成小塔。
蝶儿忽然按住她发颤的手腕，糖霜簌簌落在青玉案几上，与血玉镯碎片融成细碎的红光。
"嬷嬷又瘦了。"蝶儿将整碟酥饼推至老妇跟前，指尖拂过她松垮的袖口。
那些经年累月被药汁浸染的褶皱里，还残留着柔妃宫特有的苏合香气。
廊下玄甲卫抬来的珐琅食盒突然倾斜，十二盏缠丝莲纹碗碟相撞发出清越声响，竟与二十年前欧阳山庄祭祀时的编钟声重叠。
福嬷嬷喉头滚动着呜咽，紫檀杖头襁褓纹样己浸透半幅衣袖。
蝶儿忽然抓起翡翠捧着的银匙，将冰糖燕窝搅成漩涡："明日咱们去看爷爷婆婆可好？
城南杏林的老榕树..."她尾音被惊雷劈碎，糖浆顺着烈焰玄甲护心镜滴落，在青砖上凝成半阙童谣的韵律。
"姑娘折煞老奴了。"福嬷嬷慌忙用帕子接住滚烫的泪，那些经年藏在柔妃宫梁柱夹层里的绣帕，此刻仿佛在她苍老的掌纹里燃烧。
蝶儿突然将脸埋进嬷嬷怀中，耳后疤痕蹭着褪色的并蒂莲刺绣："叫我蝶儿，就像...就像阿娘那样。"
暴雨在此时诡异地静止，月光穿透云层将满地狼藉镀成银白。
玄甲卫新抬来的金丝楠木膳桌泛着幽光，十二道雕龙刻凤的椅子却独独少了属于王妃的那把。
蝶儿赤足踩过满地糖霜，鎏金裙裾扫过烈焰战靴上的暗纹，忽然将翡翠捧着的酸枝木椅掷向窗外。
"我要挨着王爷坐。"她指尖还沾着冰糖燕窝的琥珀色，在烈焰玄甲护颈处画出歪扭的并蒂莲。
玄甲卫们铁面具下的呼吸声骤然凝滞，二十年前龙公子在欧阳山庄画舫上题诗的场景，此刻竟在糖霜勾勒的线条里若隐若现。
烈焰忽然放声大笑，震得梁上悬着的药玉香囊叮咚作响。
那些本该随柔妃葬入皇陵的银铃铛，此刻在暴雨后的穿堂风里摇晃出奇异的节奏。
蝶儿气得扯散腰间禁步，玛瑙珠子滚进泼翻的佛跳墙汤汁，将婴孩形态的血珠裹成赤金之色。
"是本王的错。"烈焰突然夹起块颤巍巍的蟹粉酥，玄铁护指小心避开她唇上胭脂。
糖霜沾在他剑柄的咬痕处，竟与福嬷嬷杖头的褐红痕迹生出共鸣般的微光。
蝶儿就着他手咬下酥皮时，窗外惊雷再次撕裂夜幕，照亮膳厅角落那架蒙着白绸的新物件。
三个时辰后，当玄甲卫抬来通体流光的紫檀长椅，蝶儿正蜷在烈焰战袍里数他护心镜上的糖霜结晶。
新制的长椅扶手雕着十二重莲瓣，暗合欧阳山庄藏书楼梁柱的纹样，坐垫用二十西种丝线绣出婴孩襁褓的云纹——那些本该随柔妃陪葬的绣娘绝技，此刻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王爷看呀！"蝶儿赤足跃上长椅，金丝银线的裙摆扫过扶手上栩栩如生的并蒂莲。
当她滚进烈焰怀里时，藏在椅背暗格中的银铃突然齐鸣，奏出的竟是当年柔妃哄幼帝安眠的童谣变调。
福嬷嬷握着紫檀杖的手剧烈颤抖，那些浸透药香的皱纹里，终于绽放出二十年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暴雨洗过的夜空突然划过流星，烈焰指尖抚过蝶儿耳后伤疤，在满室氤氲的药香里低声笑道："王妃这般巧思，倒让本王想起..."他未尽的话语消弭在突然响起的更漏声中，廊下玄甲卫佩剑与铠甲相撞的声响，竟与当年龙公子纵马踏碎欧阳山庄门扉时的金戈之音微妙重合。
蝶儿忽然翻身坐起，月光将她投在墙上的影子拉得老长。
那影子随着药玉香囊的晃动，竟在朱墙上勾画出奇异的算盘纹样。
她沾着糖霜的指尖在烈焰掌心画圈，眼底跳动的烛火比血玉镯碎片还要璀璨："明日王爷可愿陪妾身试试新想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