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京港大学还浸在靛蓝色雾气里,姜昀的白色凯迪拉克己经停在宿舍楼下。
他倚着车门看表,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又消散。
许星辰拖着行李箱出来时,正看见他低头整理袖扣的侧影。
晨雾中那人像幅水墨画,黑灰色高奢大衣与身后灰白的天色晕染成一体,唯有领带上一枚北斗造型的领针闪着冷光。
"不是说不用送?"
许星辰跺跺脚驱散寒意,鼻尖冻得发红。
姜昀接过行李箱,指尖在她掌心短暂停留:"调了早课。"
他打开后备箱,里面整齐码着三个雕花木盒,
"给玄青子师叔的武夷山大红袍,给你爷爷的冬虫夏草,还有..."
最后一个朱漆食盒被小心捧出来,揭开盖子时热气模糊了许星辰的视线。
九宫格里装着梅花形状的豆沙包、捏成小兔子的奶黄包,正中央是碗冒着热气的酒酿圆子。
"食堂还没开门,你..."
"我做的。"
姜昀用银勺搅动圆子,桂花蜜的甜香弥漫开来
"教师宿舍是单身公寓,今晨刚做的,尝尝!"
许星辰捧着碗的手微微发抖。
酒酿的醇香里,她突然想起昏迷时那个模糊的梦境——七十年前的清微道人重伤时,玉衡子也是这样守在病榻前,捧着一碗桂花蜜调的汤药。
"烫?"姜昀皱眉。
许星辰摇头,一滴泪砸进碗里,道契传来对方慌乱的思绪,她索性放任自己靠上那人的肩膀:
"姜昀,我有点怕。"
羊绒面料蹭过脸颊,她听见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声。
姜昀的手悬在半空半晌,最终轻轻落在她发顶:"怕什么?"
"怕三个月后回来..."她攥紧玉牌,"一切都变了。"
车子在许世泽住的小屋前停下,裹得严严实实的许世泽意味深长看着下车的两人。
‘姜老头子不仅育儿有方,培养孙子也有一套,姜昀这小子与我孙女倒是一对~’
姜昀拿过许世泽身侧的箱子,放进车子后备箱,许星辰看着自己爷爷站在冷风中抿嘴笑。
她看着这笑,就知许世泽心中准是有龌龊想法~
“爷爷,上车了!”
许世泽反应过来后,朝车子走去,先一步坐进了后座,将副驾驶位留给了许星辰。
……
"照顾好自己。"
姜昀把登机牌塞进她背包侧袋,突然压低声音,
"每天酉时,玉牌会发热三息。"
许星辰瞪大眼睛:"你..."
"嗯。"
姜昀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
"我也有块天璇玉。"
广播响起登机提示,许世泽咳嗽一声。
许星辰转身前突然拽住姜昀的领带,在他愕然的目光中凑近耳边
"期末考重点划给我,姜、教、授。"
飞机冲入云层时,许星辰贴着舷窗看见跑道尽头那个黑点。
手机震动,锁屏上是姜昀发来的《道教文化研究》期末考点pdf,文件名是"某教授独家秘籍"。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寅时的紫云观浸在青灰色的天光里,许星辰跟在玄青子身后,道袍下摆扫过结霜的石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山门前的千年银杏褪尽了最后一片枯叶,枝桠上悬着冰晶凝成的卦象——乾上坤下,天地交泰。
许星辰抬头望了望主殿飞檐,三尺长的冰棱垂在鸱吻旁,晨光斜切过棱面,折出七彩光晕落在她掌心。
那光晕里忽然浮起姜昀系玉牌时的眉眼,她慌忙攥紧手指,冰晶在体温中化成一滴水。
玄青子突然拂袖一挥,山道两侧的竹林簌簌震颤。
覆雪的竹叶间亮起符咒的金光,清出一条无雪的通路。
"走稳些,"老道长回头瞥她,"七星池的冰面映着你的命星。"
“七星池?”
许星辰有些错愕。
“老道士,何时建的池沼?”
玄青子吹了下胡须,故作生气。
“老道士也是你叫的?这七星池一首都在,只是平日无人来罢了!”
难怪上次没听那几个大喇叭师兄提起!
七星池隐在后山坳中,七块天然青石按北斗方位环抱,水面浮着薄冰,冰下锦鲤游弋时鳞片擦过冰层,拖出细碎的金色纹路。
池水寒彻骨髓,她沉入水中的刹那,左臂七星印记突然灼烫,池底青石上暗刻的星图逐一亮起。
"屏息。"玄青子的声音穿透雾气,
"北斗主死,池水会暂时封闭你的生气。"
许星辰猛地呛出一串气泡,感觉刺痛时,忽然听见玉牌轻响三声——酉时未到,这不该是约定的讯号。
她挣扎着浮出水面,发现玄青子正盯着她颈间玉牌,神色复杂。
"玉衡星位的灵玉..."
老道长捻着胡须,
"姜家小子倒是舍得。"
许星辰跪在七星坛前时,山风格外凛冽。
玄青子手持天蓬尺挑起她的发梢,尺端北斗璎珞扫过面颊,落下细雪般的寒意。
"乾坤定位,赫赫煌煌。”
老道长诵咒声惊起檐角落脚的灰雀,
"清微转世弟子许星辰,今承北斗七元君敕命——"
看着玄青子以朱砂混合自己的指尖血调墨,狼毫笔尖触及眉心的瞬间,七十年前的记忆如暴雨倾盆——
她看见自己(清微)浑身是血仍强撑结印,玉衡子被骨刃贯穿右肩却死死护住阵眼。
年轻时的玄青子抱着气绝的清微在暴雨中长跪,九龙紫袍的许世泽踉跄着将天师印按在张景元天灵...
"静心!"
天蓬尺重重敲在肩井穴,剧痛扯回神识。
“…紫薇归位,诸邪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