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春梅每天都能在枣树下找到东西——有时是一包奶粉,有时是几块水果糖,有一次甚至是一件小小的花布衫。东西都用油纸包好,藏在树根的凹槽里。
村里关于"外乡人"的议论越来越多。有人说看见他在卫生所帮忙抬担架,有人说他帮五保户挑水。张大夫有一次遇见春梅,意味深长地说:"你那朋友不错,昨天帮我给王婆子送了药。"
春梅的心悬了起来。她知道青山在冒险,父亲如果发现...
怕什么来什么。那天傍晚,春梅正在灶间烧火,突然听见院里传来父亲的怒吼声。她跑出去,看见父亲揪着青山的衣领,脸色铁青。
"好哇,都找上门来了!"陈大山的声音震得院里的鸡扑棱棱乱飞,"你以为我陈家好欺负是不是?"
"爹!"春梅冲上去拉住父亲的胳膊,"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秀芬闻声从屋里出来,看见青山,立刻尖声叫道:"好啊,奸夫凑一块了!春雷,你快来看!"
青山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说:"陈叔,我是来提亲的。"
这句话像一滴水掉进油锅,院子里顿时炸开了。王秀芬拍着大腿嚷嚷:"不要脸!未婚先孕还有脸上门提亲!春雷,你就不管管?"
春雷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陈大山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就要打青山。
"他是李叔的儿子!"春梅突然喊道。
陈大山的手停在半空:"哪个李叔?"
"李保国,"春梅眼泪流下来,"就是当年救过您的那位..."
陈大山的表情凝固了。他慢慢放下手,上下打量着青山:"你是...老党员的儿子?"
院里的气氛突然变了。陈大山松开青山的衣领,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枣树上。春梅从没见过父亲这样的表情,像是突然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
"进屋说。"陈大山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字。
那天晚上,春梅第一次抱着孩子坐在了堂屋的饭桌上。青山拘谨地坐在角落,但至少,父亲没再赶他走。
"老党员救过我的命。"陈大山喝了一口酒,对全家人说,"那年自卫反击战,要不是他把我从死人堆里拉出来……"
陈大山眼眶发红,转向春梅,"你早说他是老党员的儿子,我..."
王秀芬突然打断:"爹,一码归一码。他再好也是外乡人,梅子未婚先孕是事实。队里马上要改选了,春雷还等着接您的班呢!"
饭桌上的气氛又紧张起来。陈大山重重放下酒杯:"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王秀芬脸色铁青,猛地站起来:"行,你们陈家的事我不管!"她摔门而去,屋里一阵尴尬的沉默。
那天之后,家里的气氛微妙地改变了。父亲虽然还是很少说话,但不再无视春梅和孩子。有时他会在路过西屋时停下,偷偷看一眼熟睡的外孙女。
青山开始正大光明地来家里帮忙。他修好了漏雨的屋顶,给院子砌了新的鸡窝,还教会春雷怎么修理拖拉机的发动机。王秀芬虽然还是冷言冷语,但碍于公公的态度,不敢太过分。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一天下午,春梅在收拾房间时,无意中听见王秀芬在隔壁对春雷说:"你傻啊?爹现在明显偏向梅子了!那外乡人再这么表现下去,爹一高兴,把队里的位置给他都有可能!"
"胡说啥呢,"春雷的声音有些烦躁,"青山是外村的支书...是个大官" "再大的官也是在别的村子里!现在讲究能者多劳。他要是入赘过来,爹肯定..."王秀芬的声音突然压低,春梅听不清了,但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一早,春梅发现孩子有些发烧。她想去卫生所看看,却被王秀芬拦住:"爹和春雷去县里开会了,家里一堆活,你哪也别想去。"
"孩子发烧了!"春梅急得快哭出来。
"矫情!哪个孩子不发烧?"王秀芬冷笑,"你就在家待着,别想去找你那野男人。"
春梅忍无可忍:"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和青山是清白的!"
"清白?"王秀芬突然从柜子里掏出一包东西摔在地上,"那这是什么?"
春梅看清地上的东西,血液瞬间凝固——那是青山昨天托张大夫送来的营养品,她明明藏在床底下的...
"不要脸的东西!"王秀芬越骂越难听,"勾引男人不说,还往家里偷运东西!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风声?搞不好还要连累春雷!"
春梅浑身发抖,怀里的孩子被吵醒,哇哇大哭起来。王秀芬不但不住口,反而变本加厉:"哭什么哭!跟你娘一样不要脸!"
"你闭嘴!"春梅尖叫一声,眼前突然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