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远处的村庄开始升起炊烟。
早晨的对话如同随着清晨的晨露一样蒸发，好像没什么痕迹，又好像有些不一样。
李莲花和往常一样起灶煮粥，只是旁边多蹲了一个少师。
少年认真的关注着火苗，李莲花刚刚教了他如何生火…
晨雾未散，莲花楼己飘出焦糊味。少师第三次把柴火塞满灶膛，歪头看李莲花抢救锅底最后一点粥："火候不对？"
"你其实也不必非学这些。"李莲花舀出半碗勉强能入口的粥，看着少师明明嫌弃，逼自己灌了一口。
李莲花手指敲着桌面，低眸摇了摇头，玩笑似的说道，“嗯…你若想学学怎么当人，当人要学的第一课——接受不完美。”
少师盯着碗里浮动的米粒，加水抢救出来的糊粥："当人要学会喝糊粥？"
狐狸精哼哧哼哧吃着粥，也委屈的哼唧了一声，当狗也要喝糊粥的。
李莲花佯装咳了咳，顺势转移话题“吃完早食你陪着狐狸精去玩，我得去隔壁村复诊…”
“一起去。”
“我是去赚钱的，不是去玩。”李莲花有一搭没一搭吃着米粥，伸了个懒腰，“养个狐狸精勉勉强强了，还得养个你这个小祖宗～”
说着“埋怨”的话，可语调却显得格外轻快。
“我才不用养，我不花钱，我可以和刎颈一样待在你身边。剑又不用花钱。”少年点点头又摇摇头。
突然想起什么，少年刷得站起来，从腰间摸出一颗品相极好的珍珠，眼睛亮晶晶的，“我有这个！我知道这个有用，我有感受到好些人去海底捞它，我在海底时候有好多这个，贝壳咬我，我把它们都收起来了，这个有用能换钱！”
少年得意得很，似乎又找到一项自己比刎颈很有用的证据。
李莲花叹了口气，接过少年手中的珍珠，小少师对刎颈耿耿于怀，他仍把自己当一个普通器物，傻傻爱纠结于自己有没有用，“好好好，我们少师最厉害了，都不用我养了～”
但少年似乎却又觉得不行，“我是你的剑，你要养我的，我捡到的就是你捡到的，你用这个养我。”
李莲花摸摸少年的头，“你以后不要和旁人说你是我的剑，”怕少师误会又不要他，李莲花说得极快，“你便说你是我弟弟，日常唤我兄长。”
“为何？”
“你是剑，但既己生灵，就不单单是属于我的器物，不用在意自己有没有用。”李莲花想多说些，又摇摇头，“算了，今陪我隔壁村复诊。”
少师剑生灵，李莲花便不想他只把自己单单当作一把剑，他希望他的眼睛可以去看自己，看众生，去感受除了冰冷和血液之外的温度，去看除了他李相夷、李莲花之外的世界。
他不知道少师如何让他好转，只是庆幸对少师没什么负担，但是他能感受虽然安分但是仍如暗礁险滩藏入体内的碧茶之毒，他终归要死的，他想，西分的内力，够了。
李莲花温和笑道，“今日去给陈阿爷换药，他家小孙女会分你糖糕。”
“糖糕比珍珠有用？”少师摸着腰间鼓囊囊的珍珠袋。
“珍珠能换百斤糖糕，”李莲花挎起药箱，“但不及孩童说'谢谢'时眼睛亮。”
到陈家院子时候，陈阿爷还在忙着收拾木料，陈阿爷木匠活很好，只是右胳膊裹着渗血的布条，不大方便。
少师蹲在刨花堆里，看老人颤抖的左手没什么力气还努力打磨着未完工的圆桌。
"上月摔了胳膊，再歇下去，家里米缸要见底了..."老人摸着圆桌，“本想雕上福禄寿，可以多卖些价钱，也不白费了上好的梨花木。”
李莲花未劝老人多休息，只是重新帮他固定着夹板。
里屋跑出个小姑娘，将温热的糖糕塞进老人掌心：“爷爷吃！我学会发面糊了！奶奶说我发得比她都好！”
“囡囡吃，爷爷不吃，奖励囡囡这么快就学会了！”
“爷爷要多吃养身体！这份加红糖的，补身体！”
陈家阿婆笑呵呵看着爷孙俩让来让去，端着篮子糖糕走了出来，“李大夫，还有李家小兄弟，来吃糖糕，刚蒸好的，热乎着好吃。”
银发少年似乎很期待糖糕，眼睛亮晶晶的，看得陈阿婆更心疼他了，忍不住摸摸他的头，“这孩子长得真好，也是辛苦了，年纪轻轻的…”
李莲花低头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他同陈阿婆说少师是他弟弟，儿时生了场病，头发就都白了，也不怎么懂事了。
系统光团摇着身子，“宿主，刚刚陈阿婆在厨房给你的那份糖糕专门多加了勺糖，她还和小孩说不能乱说话，”它模仿着陈阿婆的语气，“李大夫不容易，自己有痨病，还得带个烧傻了的弟弟～哈哈哈哈哈”
绝音悄悄挥手，把系统团子给甩了出去。
“这次上了药就少用些右手使力了，也不用给诊金，劳烦您给我寻块料子，我给我弟弟打张床，放我那马车房子里，不用太大，就是我近期就要动身离开东海了，可能要快些。”
“李大夫这是…”
“我本就是为了家中长辈守孝三年，现下，也要动身去找我兄长了，还有我这弟弟，我也想着多走些地方，多带他长长见识，让他以后可以多懂事些…”说着还故作唉声叹气。
系统光团震惊于李莲花这鬼话连篇，一句假话没有的“真”话。“宿主，这就是语言最高境界，你学学你学学。”
绝音咬咬牙，忍住没再次把这聒噪的团子丢出去，他蹲坐在一旁狠狠咬了口加了糖的糖糕，低头正看到馋得要流口水的小女孩，掰了一块递给她，“你吃。"
“我不吃。”小女孩懂事地摇摇头。“我阿婆就是卖糖糕的，我天天都看腻了，你多吃，你生病了肯定总要吃苦苦的药，你甜甜嘴，你要乖乖吃药，要养好身体，健健康康。”
绝音摸摸腰间的珍珠袋，摸出一颗珍珠，“给你。”
“你快收起来！你傻不傻！”小女孩小声惊呼，又捂着嘴小小声道，“对不起，不是说你傻，你这个很贵的，不能随便给人的！”
“我知道。”绝音深呼一口气，不想同一个孩子争辩什么，“我有很多，给你一颗不要紧。”
小女孩大大的眼睛写满了看傻子的担忧，“也不能说自己有很多！”
她小大人似的拍拍绝音，那刚帮陈阿爷收拾木屑刨花的小脏爪子，让绝音又深呼一口气。
小孩毫无察觉，认真道，“你这个很贵很贵，我阿娘就是采珠女，要潜入好深好深的海里，才能捞到，阿娘说捞到一颗好珍珠，就能给我攒一份好大的嫁妆了。你不能把它当铜钱花，也不能随便给人看到，知道你有很多更不行，会有人注意到的，很可怕的，会有很多人给你围住，你和李大夫那么瘦肯定打不过的，我爹我娘都长得可壮了，也没打过…”
绝音注意到这个家没有女子的身影，也没瞧见有年轻男人年轻娘子的衣服物件，看着那个越说头越低的小姑娘，没有再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