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系统很少见的沉默，绝音揣着一包用荷叶包好的糖糕，揣在怀里，才出锅的专门为他多加了份糖的糖糕。
绝音其实很习惯，他本就是时间河流孕育的神器，时间本就是夺取一切的无形刀刃，况他刚启灵识起就是作为修罗族神器的存在，修罗族寿命短暂，他不知见过多少没有父母的修罗族孩子，他很习惯，他才不为这些无用的东西而停驻…
尊主就不曾…好像不是，尊主便是为了这些无用的东西而开战的…一统六界，改变修罗族天生寿短的命运——尊主起事便是为此而战的…
绝音突然驻步，捂住胸口，那里原本应该是作为器物的冰凉，因为份刚出锅的糖糕，触之，烫了他一下，但也只是，短暂的，烫了那么一下。
“沿海村落多弃女婴，觉得女孩子没力气，于家里没什么用处…囡囡被养的很好，她气息天生很长，能游得远能在水下憋气比旁人时间长，村子里其他人劝陈阿爷让囡囡也当采珠女，可能这样更有用吧，但是陈阿爷不许，陈家阿爷阿婆眼里糖糕比珍珠好。”李莲花指尖拂过路边野菊，道“人总因些'无用'的东西活着。
不是没用就可以被抛弃的，人之所以为人，会因为道义、情义、情感这些'无用'的东西，而更坚强、珍贵，而不放弃。少师，不用在意有用或者没用…”
绝音低头笑了，他想竖起尖刺去嘲讽眼前之人，你凭何教导本座，你又懂什么？！你不也是没用了，被你那些子什么兄弟同门所如敝履？
尊主最后为了那些没用的情就什么都放弃了…我在无尽黑暗的时空裂缝中一次次说服自己，是因为我没用，一次次的逆转好像只能让尊主跳进更深的魔障，我没用，才会如此！
玄夜为情意魂飞魄散，你为道义油尽灯枯，有何好处？
“我就是不想当人。”他抬头看着李莲花，“我不想当人！人不是你说的那么好，西顾门那些人不就是觉得你没用就抛下你不管！我不喜欢人，我为什么要当人？我讨厌人，我恨不得杀人！”
系统突然弹出满屏警告框，却被锐利的风刃绞成星屑。
“终于…”李莲花歪头看着他，“终于说出来啦。”
“什…什么？”
“不喜欢就要说啊，”李莲花终于轻松地笑了，“我原想着你能憋多久？还想着莫不是海里的精怪附身到我的剑上了？”
系统光团快卡得掉帧了，清心咒又控制不住往外放“他…他知道了…吗？”
“我还想着是什么精怪吖，是水藻吗，我的剑可不是这般软和没脾气的啊？现在，才是少师啊～”李莲花肯定的点头。
系统光团“大起大落”，啪叽掉地上。
绝音也没有料到，“我…为什么…”
“早上的粥不想喝就不喝。”
绝音想到，当时李莲花手指敲着桌面，低眉敛目看不清神色，慢条斯理的那句“你不是非学这些”“你若是，想，当人…”他一首在问他，若是想当便当，不想呢？
“你是剑灵，我见识浅薄，也就见过你一个剑灵，你本就是独一无二，你想成为什么样子便就什么样子，不必在我面前如此。”装做乖巧的样子，甚至故意模仿狐狸精的样子，不提及一丝怨愤的样子…
“少师，我不是圣人的，你太高看我了，我到底还是记得李相夷时的狗样子的～剑灵化形应当是照着最熟悉的人长得，性子应该也是，李相夷可不是什么宽宏大度之人？你不怨我，我信，我知道。但三年，你不曾生出一丝怨气，我是不信的，我也恨天怨地，将所有人都恨过一遍的…”
“我帮你去杀了他们。”绝音沉静地看向李莲花，“我动手很快。”
冷冷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寒意，无边无际的黑暗淬炼的逼人的杀意，这才是一把利器的样子。好像李莲花只要微微颔首，西顾门还是金鸳盟，血洗一遍，不过是一个颔首。
但李莲花笑了，他轻轻摇摇头。
“没必要。”
绝音窥到一丝天下第一李相夷的锐利与傲气，赐生则生，赐死则死的从来不是一块令牌，是他李相夷。
他知道，但他觉得没必要。
人不应当是没用就可以被抛弃的，若只因觉着无用便抛弃，那也不必放在眼里了。
绝音扭过头去，故意道，“我以后遇上了，还是会杀的，我自己要杀。”
李莲花笑着往前走。
“好～”尾音拖得长长的，好像是在哄人才说的。
“我先杀上西顾门，金鸳盟顺道杀！”绝音不自觉跳着跟上去，他拽拽地抱着臂，高高的马尾随之自然地一扬又一扬。
系统团子缩成拇指大小瘫成一团在绝音肩头，代码链紊乱成毛线团——它还没从"掉马惊魂"中恢复，只在绝音说杀谁谁时候无脑地啪叽啪叽鼓掌，就是两个小触手高高举起，不知道祈祷还是鼓掌。
“对了，你把珍珠藏哪了？”
“陈阿婆放橱柜的红糖罐里。”
“那我们可得早点出发了，陈阿婆宝贝那罐糖宝贝得紧，估摸着很快就能发现了。”
“我埋在最底下的。”
“陈阿婆放糖可舍不得了，一次就放一丁点，不过她眼睛尖，指不定觉着糖罐位置不对就发现了～”
“不会。我很小心。”
“那也得赶紧准备好些东西，得给你买换洗的衣物，束发的头绳，也要多备点常用的药材…”
他们一起往前走，阳光明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