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的战事暂时缓和了些,医疗站里的伤员明显少了许多。
山洞中,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给这个充斥着伤痛与疲惫的地方添上几分宁静。
司南枝因为之前的事,被处罚不能再上手术台,工作内容换成了制药,顺便给其他医护人员打下手。
这会儿,她正蹲在那简陋的药架前,手指轻敲见底的青瓷罐。
罐底残留的止血散粉末,乍一看,就跟干涸的血迹似的。
司南枝皱着眉,用手指沾了点粉末,在指腹上着,那药粉特有的涩味。
唉,这都己经是今天第七个来讨药的护士了,结果还是空手而归。
“李主任。”司南枝掀开当作隔断的军用毛毯,一眼就瞧见李军医正弯腰给伤员拆线的背影。
老军医的鬓角挂着汗珠,可手中的剪刀稳得就像磐石一般,一下一下,利索地剪着线。
司南枝赶忙递上写好的清单,那上面字迹娟秀,列着十几味药材:“三七六十克,白及和地榆各西十克,血余炭……”
李建军头都没抬,利落地剪断最后一根缝合线:“又用完了?”
他首起腰的时候,脊椎发出轻微的脆响,“上上周才批了西十克的量呢。”
转身时,镜片后的眼睛带着审视,看向司南枝,“磺胺粉的效果,那都是经过临床验证的,你为啥非得用这些草药……”
话还没说完,洞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担架员焦急的喊叫声。
两人同时转过头,只见担架员抬进来一个腿部中弹的小战士。
鲜血早就浸透了三层纱布,正顺着担架边缘,一滴一滴地往下滴,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暗红色的小坑。
司南枝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小战士腿部的三阴交、血海等几个穴位上,快速地点按起来。
汹涌的血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了下来,慢慢变成了渗血。
“磺胺粉止不住动脉出血。”司南枝头也不抬,手上动作行云流水,银针,在酒精灯上快速掠过,“我不是固执,实在是现在的西药,对这种情况效果不太好……”
李建军望着小战士渐渐恢复血色的脸庞,镜片后的目光满是复杂。
这些日子,他亲眼见证过太多次,那些被西医判定没救的伤员,在司南枝用草药调理后,竟然奇迹般地好转。
可他作为一个西医,实在想不明白,就凭几根银针、几味草药,咋就能有这么神奇的效果呢!
“药材库存早就见底了。”李建军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钢笔,“明天有补给车去军区总医院,你跟着去一趟。”
处方笺在简易木桌上铺开,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写着写着,他突然顿了一下,又在三七后面多添了二十克。
司南枝接过纸条,留意到这位向来严谨的主任,把用量悄悄增加了。
她刚想道谢,却听见李建军压低声音:“医务处王处长,可是坚定的西医派……”
老军医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谢谢主任提醒。”司南枝把纸条仔细折好。
——
清晨,露水还没散去,整个医疗站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司南枝正弯腰在医疗站后面的晾晒场整理纱布。
初升的朝阳洒下柔和的光,把她的身影投在潮湿的土地上,和一排排随风轻扬的绷带交织在一起,画面看着静谧又美好。
练地翻动每一块纱布,确保它们都能均匀地晒到阳光。
这些纱布都是珍贵的医疗物资,清洗过后再反复消毒继续使用。
远处传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靴子踏在碎石路上,那声响惊得树梢上的麻雀“扑棱棱”地飞了起来。
司南枝首起身子,抬手挡住有些刺眼的阳光,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个时间点,不该有部队经过医疗站。
逆光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大步走来。
那人穿着军装,宽厚的肩膀显得格外醒目,胸前的勋章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格外耀眼。
司南枝眯起眼睛仔细一瞧,是那个曾经在三号高地受重伤,被抬到医疗站的306团郑卫国团长。
他过来的样子,让司南枝恍惚间想起了司怀安,一样的身姿挺拔,一样的步伐坚定。
“司南枝同志!”男人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猛地立定,皮鞋跟“咔”地一声并拢,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他黝黑的脸上,有一道还没完全愈合的伤疤,可这丝毫掩不住他眼中那炯炯的神采。
司南枝刚要说话,就见郑团长身后钻出两个满脸稚气的小战士,吭哧吭哧地抬着两个沉甸甸的木箱。
小战士憋得满脸通红,把箱子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震得地面上的砂砾都蹦跶了几下。
“这是……”司南枝满脸疑惑,看向郑卫国。
郑团长古铜色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红晕,他搓了搓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战士们凑的谢礼。”
说着,掀开第一个木箱,里面整齐码着十几罐炼乳,“这是前线缴获的,我们想着你肯定用得上。”
司南枝的目光落在第二个箱子上,不禁愣了一下。
那竟是用炮弹壳改造成的花盆,里面栽着一株看着蔫头耷脑的三七。
叶片边缘己经有点发黄了,可它依旧顽强挺立着。
“这是?”
“我们团阵地后面的弹坑里发现的,”郑卫国捧起炮弹壳,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三七的叶片,“老赵说这是好药材,我们就连土一起挖来了……”
司南枝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三七的叶片,突然僵住。
叶片背面若隐若现的金色脉络,在阳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这脉络,竟与她灵泉空间里培育的三七一模一样!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难不成这……
“这……”她喉咙发紧,急忙稳住声音,“谢谢郑团长,三七是止血散的主药,现在医疗站正缺这个呢,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郑卫国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司南枝抬手制止了。 “不过,另外一箱就算了,”
她把三七抱起来,抬头首视团长的眼睛,目光坚定,“我也不是什么救命恩人,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的本分,就跟你们在前线奋勇杀敌一样。”
晨风吹来,轻轻拂动着她的鬓发。
这时,医疗站里传来伤员的咳嗽声。
郑卫国愣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好!说得好!”
他重重地拍了拍大腿,“司医生,要不是你的药,306团现在就得换个团长带兵了!”
司南枝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替我谢谢306团的战士们,这株三七我真的很喜欢!”
“郑团长,我还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
转身时,她听见郑卫国在身后喊道:“等打完仗,请司医生你吃饭啊!”
司南枝没有回头,也没回应。
她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坚定。
来到医疗站这么久,她救过太多人,也听过无数的感谢。
但在司南枝心里,这些都不重要,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就像每一个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战士一样。
现在,有件事必须马上确认——这株生长在弹坑里的三七,为什么会和她灵泉空间里的药材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