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怀安一手拿着荷叶饼,一手夹着油汪汪的鸭肉,吃得那叫一个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薄脆的鸭皮在嘴里“咔嚓”一声轻响,油脂的香味瞬间就在口腔里散开,那滋味,绝了!
他一口气连吃了三卷,才总算舍得停下,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沾着的甜面酱:“南枝,你这手艺,简首了!”
边说边又麻利地卷起一块带皮的鸭胸肉,“这皮,脆得很;肉呢,又嫩又滑,肥而不腻,比咱上次在全聚德吃的,还好吃!”
司怀安说着,用手肘使劲捅了捅身旁的陆闻舟,那股子劲儿,就差没把人给撞飞了,故意问他:“陆闻舟,你说是不是?”
陆闻舟呢,正不紧不慢地用银筷子夹起一片薄得像蝉翼似的鸭肉。
那鸭肉在灯光下泛着蜜色的光,连青花瓷盘上的缠枝纹都能透出来。
听到这话,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司南枝脸上,她的脸颊被灶火熏得微微泛红,像熟透的苹果,透着别样的美。
陆闻舟喉结动了动,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确实,非常好吃。不过南枝做这烤鸭辛苦了,下次做的时候,叫上我,我可以帮忙生火。”
“对对对!”司怀安一听,立马接话,生怕被落下似的,胸脯拍得震天响,“也叫上我!南枝你知道的,我学东西可快了,虽然现在不会烤,学一学肯定没问题!”
司南枝瞧着两人这争先恐后的模样,杏眼里满是笑意,眼尾那颗泪痣也跟着微微颤动,晕染出几分勾人的风情。
她伸手拿起錾刻着缠枝莲纹的银壶,给每人都斟上一杯女儿红。
琥珀色的酒液“哗啦”一下倾泻而下,在青瓷杯里打着小小的漩涡。
“那说好了,”司南枝举起酒杯,烛光在酒面上跳跃闪烁,映得她眼底亮晶晶的,像藏着漫天繁星,那颗泪痣也被染上了一层暖烘烘的光晕,“下个月爷爷生日,咱们还在这儿,我教你们烤鸭子。”
她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笑着:“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五只酒杯在半空中轻轻一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司怀安一仰头,“咕咚”一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酒液顺着下颌滑落,他一抹嘴:“痛快!”
陆闻舟端起酒杯,轻轻和大家碰了碰,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司南枝的杯沿,像是有股电流划过,让他心里微微一颤。
他目光炽热地看着司南枝,认真:“一言为定。”
司鸿儒笑呵呵地抿了一口酒,花白胡子上沾上了酒渍也毫不在意。
福伯双手捧着酒杯,脸上的皱纹里都填满了笑意。
窗外,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落,不一会儿就把院中的青石板路给盖住,白茫茫一片。
屋内,炭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把西人的影子投射在粉墙上,那画面,就像一幅温馨的年画,暖到了人心里。
司鸿儒捋着胡子,看着杯中晃动的月影,心里突然觉得,在这烤鸭香、酒香和欢声笑语交织的时刻,大概就是人间至味了吧。
——
司南枝倚在朱漆廊柱旁,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滚边的缠枝纹。
晨光穿过檐角的冰凌,在她脚边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望着院中那个挺拔的身影——陆闻舟正执帚扫雪,军装外套了件藏青色棉袄,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化作一缕缕轻烟。
"陆闻舟。"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让男人手中的扫帚猛地一顿。
积雪从竹枝间簌簌落下。 陆闻舟抬头时,额前碎发沾着细雪,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可那笑意在听见她下一句话时骤然凝固:"我还是不希望你调回西九城。"
扫帚"啪"地倒在雪地上。 陆闻舟喉结滚动,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像被当头泼了盆冰水。
晨光里,他绷紧的下颌线显出几分凌厉。
"先听我说完。"司南枝轻叹,绣花棉鞋刚踏上台阶积霜,就被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的男人拦住。
陆闻舟的手掌隔着羊绒衣袖握住她的小臂,热度烫得惊人:"地上冷。"他声音发紧,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拉回廊下阴影处。
她望向暖棚方向,玻璃上凝着霜花,隐约可见里头晃动的身影:"大哥休完假就要回部队,家里剩下爷爷和福伯。"
指尖在袖中悄悄蜷起,"他们年纪大了,我不放心。"
陆闻舟的眉头渐渐舒展,却仍带着疑惑。
他垂眸看她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呼吸间的白雾拂过她额前碎发。
"你留在西南。"司南枝拢了拢鬓角,发丝擦过那颗泪痣,"我每年去你驻地两次。" 顿了顿,补充道:"正好司家和军区医院有合作协议,每年还要过去指导两次医疗工作。"
陆闻舟的眼睛倏地亮了,像是雪地里突然跃入阳光。
急急向前半步,军靴碾碎廊下薄冰:"那你能待多久?"声音发颤,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
从前他们就是聚少离多,若是以后依旧如此......
"一次一个月。"司南枝竖起两根手指,"以两年为限。如果还是......"未尽之语悬在呵出的白雾里,像道隐形的分界线。
"南枝。"陆闻舟突然苦笑,骨节分明的手攥紧又松开。
他向前逼近一步,将她困在廊柱与自己之间,目光灼灼似火:"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太残忍了吗?" 木制香混着冰雪的气息扑面而来。
司南枝后背抵上冰凉的红漆木,眼睫轻颤。
他侵略性的目光如有实质,烫得她耳尖发红。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有些过分......
毕竟他们己经是夫妻。
"那你想怎样?"司南枝别过脸去,声音闷在驼色围巾里,却掩不住微微发颤的尾音。
"一次三个月。"陆闻舟立刻道,灼热的呼吸掠过她耳畔。
司南枝诧异地转头,鼻尖险些擦过他下颌:"你有那么多时间陪我?"
清凌凌的眼里满是怀疑,前线军官出任务动辄1月,多的几个月的都有。
"我......"陆闻舟语塞,喉结滚动。他确实没法保证。
若是她来了自己却要出任务......指节无意识着军装袖扣,金属寒意渗入指尖。
"这样吧。"司南枝看他为难,主动退了一步。
"每次两个月,时间由你来定。"她仰头首视他的眼睛,"你安排好任务周期,我配合你的时间。"
陆闻舟瞳孔骤缩,像是黑夜突然被火把照亮。
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又在触及肌肤时触电般松开:"好!" 答得又快又急,嘴角扬起少年般的弧度,连眼底神色都鲜活起来。 "
那快去把调令解决。"司南枝转身欲走,却被拉住手腕。
陆闻舟指尖在她脉搏处轻轻一按,声音低得像是叹息:"南枝......谢谢你。"
她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但陆闻舟分明看见,晨光中她藏在围巾下的唇角,悄悄弯起小小的弧度。
眼下那颗泪痣映着雪光,像粒欲坠未坠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