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众人均转移至勤政殿内,众妃嫔坐于屏风后,而甄家大郎、孙家二郎在殿内回话。
此时,勤政殿萧辛的案头之上,正摆着那一包红花精粉窨制的酸梅。
孙家二郎孙从景急出一脑门子汗,口中急急说道:“闽中的确有这些酸梅,李干等特产,臣家铺子卖此物也是多年传统了。”
“这酸梅,店里日日都卖。客人里面也有许多孕妇,要是真能使人滑胎,臣的铺子早就关门了!”
甄家大郎心中阵阵懊悔,他一个武将,哪懂这些弯弯绕!如若不是他不谨慎,妹妹必不会受此一难。
又过半个时辰,刑部侍郎谢怜玉从殿外急步前来,行礼后回道:“孙家铺子负责果干的采买、店小二,均己在家中自缢身亡。”
“孙家铺子里现有的果干己查验,并无红花精粉。只有甄家大郎买的当天,店小二亲手包的那一份,是加过红花精粉的!”
这条线,完全断了。
孙从景的汗己经从后脊渗出,死无对症,孙家这是洗不干净嫌弃了!
孙家两次花费巨额的银钱,举全族之力,才取得陛下的信任与甄家的交好。
一包梅子,全部断送!
孙从景立即叩首请罪道“臣有罪,臣治家不严,才会闯下此等祸事,损害龙胎!但孙家上下绝无加害甄容华之意,请陛下明鉴!”
萧辛坐在龙椅思忖片刻,冷哼一声,“这计甚是毒辣!”
随后他缓缓抬手让孙从景起身,冷冷道:“朕没糊涂,这件事真正动手之人……”
“不是孙家。”
【不是孙家。】
许袖月在心中,与萧辛同时说出这句话。
此时,许袖月的鼻间仍能闻见那浓厚的红花气味,却少了那股麝香混杂红花的气味。
【还有人,藏在更深处。】
…………
甄容华小产一事,在后宫中沸沸扬扬几日,却似乎无果而终。
这日午后,许袖月和宫羽一同去秀仪殿探望,甄容华经过太医院全力调养,气色今日也缓了过来。
甄容华躺在软榻上,声音仍是带着疲惫,“袖月,要和你说声抱歉。佩兰当时只能如实说,并未想将你牵扯进来……”
佩兰也对着许袖月深深一礼,“许美人,干薄荷一事太多人知晓了,我当时如若隐瞒反倒可能误事。”
“我记得非常清楚,太医院明明说过此物对孕妇并无害处,才放心将你说出来。”
许袖月微微点头,温和说道“容华不必放在心上,我当时便己想明白,本就无事,更应坦荡。”
甄容华轻轻抚着身上的锦被,与她们两人说着心事“太医说,我这身子再养个一年,也不影响再次受孕……”她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恨意,“只可惜了我腹中的孩儿,就算此事查不出来,但是谁动手,我可一清二楚!”
“让我落胎,打压了孙家,还有能力用到在孙家的钉子……卢家看似摘的干干净净,可不是卢璇玑,又会是谁?”
佩兰只在一旁劝慰“陛下最是明智,这几日流水的赏赐都给了咱们殿里。陛下明着没有处罚卢家,可卢璇玑那如意殿,再也没有踏足过了!”
甄容华这才略略释然,心头快意”这次,陛下是对卢家真的生了嫌隙。卢璇玑以为是赢了,可输了圣心,才是真的输!”
随后轻笑道:“卢璇玑以为自己精明,可陛下行事又不是刑部审案!不用将她证据确凿,只要陛下心厌恶之,她就是一败涂地!”
甄容华与佩兰的表情都带上了报仇之感,就连宫羽也跟着点头。
或许整个大夏朝,只有小小不起眼的许美人,对此事有最靠近真相的判断。
刚刚再次进入秀仪殿,她己发现原有那股隐蔽的红花混合麝香气味仍在!
或许红花酸梅一事的确是卢家出手,而却有另一个人,藏的更深!
此人,一石三鸟——不仅落了甄容华的胎,打压了孙仪芸这个新起势的妃嫔,还将卢昭容送上了陛下的冷板凳。
好一出连环计中计,而此人却在这样精妙的计策中全身而退!
佩兰将甄容华的软枕抬了抬,让甄容华靠坐起来,给她送上一碗燕窝粥。
“这几日,容华的胃口也好些了。之前呕的太厉害,什么都存不住。”
许袖月心下更为肯定,那红花并不是最重要的成因。
【甄容华如果真吃下了红花,那按她什么都呕的架势,也很可能大部分都吐掉了。】
【能让她小产的,是那股混合红花与麝香的毒物!】
许袖月与宫羽告辞出门,恰行至秀仪殿院墙之外。
许袖月心头微动,在秀仪殿的院墙之内,有两个极细微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以常人的耳力,隔墙根本不可能听见。
许袖月回忆起,这是余婕妤大宫女落樱的声音。
落樱声音带上了质询“主子问你,什么时候将那口脂处理干净?”
回话之人,许袖月亦有印象,是甄影身边的二等宫女似乎名唤明静。
许袖月假意整理被风吹出新长的碎发,脚步几乎停滞。
“奴婢会尽快,这两日奴婢便会对佩兰说,孕中所用之物,为了防止容华触情生悲,通通扔掉便是。”
“算你有几分机灵,想到口脂这种又有香料遮掩,又时时要在嘴上的物什。”落樱轻声细语。
“是,幸好用了口脂之法,要不然她吃什么吐什么,喂都喂不进!她又极在意形象,越是血色苍白,越要抹口脂。”明静似是邀功,声音中满是得意。
落樱便赞道“你本就是玉蓉的徒弟,玉蓉即是主子身边得用之人,你也必会为主子分忧!放心,此间事了,主子必定大赏。”
【原来如此。】
许袖月心思急转,此时全然想明白——
余晚照,才是真正藏在卢璇玑之后的那只黄雀!
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所有关结全部打通。
【余晚照身边既有通晓用毒之人,很可能那两颗梅子也是她故意要的……】
【她索性就了这连环计,以身入局,让自己完全避开了所有人的怀疑,同时让卢家再加一层罪责,将陛下之怒祸水东引给卢昭容!】
等许袖月抹平发髻再抬眼间,不过转瞬,她的神色己然恢复如常。
这深宫,本就是各凭手段,她以后只需更多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