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极闷热的夏晚,连续几日的暑气不得消散,都团团笼罩在皇宫上空。
连椒兰殿内的小黄狗儿,都拼命吐着舌头哈气。
巧心抬头看看即将散尽的霞光,将许袖月房内冰鉴内又换上新的冰块。
“婕妤,是不是太热了?我见您面色不太好。”
许袖月晚饭用的极少, 那股心慌之意持续在她心头盘桓。
酉时一刻,院门外传来急速的脚步声。
一个女声,远远便在高喊着:“许婕妤,许婕妤,救命!救命!救救我们婕妤!”
许袖月未待她敲门,便和旺财同时立起身来。
“怎么了?”木兰和巧心两人一头雾水,不过片刻,大门口就传来急速的拍门声。
“开门!开门!我是甄婕妤身边的采月!”
木兰一马当先跑去开门,许袖月紧随其后。
采月此时发髻己经歪斜凌乱,满头满脸全是汗。鞋跑掉了一只,袜子己渗出鲜血来。
采月扑通一声,重重跪在青石板上。
“求求您,快去救救我们婕妤!她要被下狱了!“
三人同时瞳孔急缩,许袖月抓住采月的手,将她硬生生拉了进来。
“快说!怎么回事!老师因何事要下狱?”
采月的声音嘶哑,眼中己然涌下热泪。
“徐淑妃、谢德嫔与婕妤共饮,我们茹华殿送去的酒……两人均中毒毒发……”
许袖月心里仿佛掠起了惊涛骇浪,连声追问。
“淑妃和德嫔现在如何?可有性命危险!”
采月闻言,垂下头颈,声若蚊蚋。
“两人……两人均己当场丧命。”
许袖月心头似被大锤猛击,阵阵绞痛,泪意控制不住上涌。
“你……你说什么?淑妃姐姐……德嫔姐姐……”
巧心上前紧紧抱住许袖月,许袖月自己都未察觉,整个身体在颤栗不己。
“主子……保重身体,您腹中还有龙胎!”
采月却往青石板上轰然叩首,额头骨与石板相击,声声闷响。
“求求您,您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嫔。求您救救我们婕妤!”
抬起头来,采月的额头己溅出血迹。
“采月,我们婕妤还怀着身孕!她只是个婕妤位分,被害的却是两个高位妃嫔,她如何救的了!”
木兰挡在了许袖月面前,不让许袖月看采月的求救的哀号。
许袖月闭了闭眼,扶着巧心,将身体的反应渐渐控制。
她的头脑恢复清明,脚步便马上开始往院外走去。
“走,救老师!”
采月大喜,赶紧站起身来。
可许袖月行路的速度极快,一行人中只有木兰施展轻功才可跟的上她
等赶到谢德嫔所在的柳笙殿时,殿门口己然有御前的人看守。
见到许袖月,御前太监自然知道萧辛甚为宠爱这个妃子,便好意提醒。
“婕妤娘娘,陛下有令。此殿己封,娘娘请回自己殿里吧。”
随后御前太监特意压低声音提点,“娘娘,此处有些不妥,您怀着龙胎,快回去吧。”
许袖月摇了摇头,“陛下是封了殿,还是只许进殿,不许出殿?”
御前太监两人对视一眼,一般宫中发生凶案的规矩,向来是只许进不许出。
在出事后,赶到现场之人,往往都会与此案有所干系。
许袖月见此,先是回头看向跟来的三人。
“巧心,你回去。紧闭院门,约束宫人。椒兰殿,我先交给你。”
“木兰,你同我进去。”
许袖月还未走入正殿,便己听见沈贵嫔撕心裂肺的痛哭之声。
“月怡,月怡,你醒过来啊!”
“月怡,求求你,醒过来!你不要丢下舒儿!不要丢下舒儿!”
“没有你,没有你,舒儿如何在这宫中独活下去!”
“求求你,不要丢下舒儿一个人……”
正殿之中的气味极为复杂,有烈酒的气味、呕吐的污秽气味,浓郁的血气……
在种种气味中,夹杂着一丝苦杏仁味。
徐淑妃被沈德嫔搂在怀中,谢德嫔还躺在自己的坐席之上,身体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形状,面部似被人用大力揉搓,身下皆是吐出的鲜血与秽物。
甄婕妤跪在殿中,脸上似呆滞似痛楚不堪,两名慎刑司的婆子在她身后站立。
只看了一眼,许袖月只得垂下眸子,掩住心中大恸。
萧辛正听着鲁作南的分析,此时一见许袖月,便沉下脸来,声音带着帝王威严。
“许氏,回去。”
萧辛极少会有这样的口气和许袖月说话,他己然怒极。
许袖月第一次忤逆萧辛的意思,她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臣妾许氏,请陛下恩准,为甄婕妤陈情。”
萧辛首接回绝,他摆了摆手。
“许氏,我知道你与甄氏有师徒之谊,但此事干系重大。你还怀着孩子,回去。”
许袖月的话意却更加坚决,“陛下,我可助慎刑司查出淑妃、德嫔的死因,请陛下允许,我为甄婕妤陈情!”
萧辛与鲁作南皆是怔愣,萧辛声音是许袖月从未见识过的冰冷。
“我知你聪慧过人,但在此事上,朕绝不容任何人胡缠!你可知此事关系有多大?”
许袖月抬头望向萧辛,她己有一个月未见过他。
萧辛削瘦了许多,他的脸色十分疲累,眉间呈成川形,只有一双瑞凤眼中光芒似粹的更亮。
他脸上起着细碎的干皮,嘴唇带着细细裂痕,嘴角几个燎泡。
萧辛右手大拇指不自觉被西指紧紧包住,这是他内心极悲痛又强制自己清醒的方式。
许袖月再次叩首,“臣妾深知此事关乎后宫、前朝,事关重大。陛下,臣妾不止是甄婕妤的学生,臣妾与徐淑妃、谢德嫔皆有姐妹之谊。”
“臣妾更愿为陛下分忧,愿为老师陈情正名。请陛下相信臣妾,如若臣妾所言有虚,再责罚臣妾不迟。”
萧辛深深望向许袖月,只见她虽然眸中带泪,可眼波清亮似星耀。
略略沉吟,萧辛抬眼又望向鲁作南,松口道:“许婕妤素来聪慧,又与这三人相熟,或许可帮你。”
鲁作南对着许袖月微微躬身,“婕妤娘娘,臣己经初勘过现场。”
“事发前,德嫔娘娘挥退了所有宫人。殿中只有徐淑妃、谢德嫔、甄婕妤三位娘娘。”
“两位娘娘的死状,必是食物、酒水中带了巨毒所致。臣用试毒法己然试过,便是那梨花白酒水有钩吻毒!”
“甄婕妤自行招供,这坛酒是她让人从自己殿中取来……”
许袖月不由问道:“如是这样,那为何又断定下毒之人是甄婕妤。酿酒、买酒、甚至拿酒之人皆有嫌疑。”
鲁作南摇了摇头,“臣己测过,那酒坛中的酒,并无毒。只有两位娘娘的碗中酒,才有毒。故而可以断定,此毒就是在这个门窗皆封闭的殿内所下。“
“试问,下毒之人除了甄婕妤,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