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镇北将军徐茂赶到了神武营。
堂下,徐茂首先将虎符,大印,授封文书,逐一摆在了桌案上,随后郑重的对秦策说:“事情我己经与圣上沟通,圣上是在很清醒很明确的状态下,表达了他的意思,要你带队出征,以征虏校尉的身份。”
“为何要这样安排?这岂不是摆明了为难我?甚至让整个神武营去送死!”
秦策难掩怒色。
“皇命不可违,即便是送死也要去。”
徐茂态度坚决:“圣上己下达了旨意,你不照做,难道还想造反吗?另外,上头勒令陈驰为督军,随军督战。”
秦策板着脸孔,一言不发。
徐茂轻拍秦策肩头,叹息道:“给的理由冠冕堂皇,让你拿此战当军功,升你为征虏校尉,进入北部军总司。”
“派我出征,却不给配足兵力,我两万人在北蛮的地盘上对抗十万大军?谈何军功,他更想让我战死沙场。”
“所以,明知他有意为之,又当如何?他强迫你出征,你如何应对?”
秦策握紧双拳,于屋中缓慢踱步,大脑在燥热的气候中飞速运转。
“拒不出征是死,出征也是死,既然要打,我只能选择游击,且不能保证打几年,上头必须源源不断的为我备足粮草。”
徐茂担忧道:“即便如此,亦是危险重重,毕竟在北蛮腹地,若遭遇巫良族全面进攻,仍然是九死一生。”
秦策原地立定,愁眉不展,思索良久,方无奈作答:“自家不肯出人,我只能试图联合达旦族和额真族,达旦族暂时归顺我朝,且两族常年受到巫良族迫害,我要求他们共同出征。”
“也好,待你走后,我会派兵到边界练兵,不叫我出征,我便替你在后方壮壮声势,面对大威朝的实力,北蛮亦会有所忌惮。”
秦策默然点头。
徐茂离开后,秦策立即派使臣前往达旦族和额真族送信,一边要求达旦族联合出兵,一边力劝额真族配合。
出乎预料的是,额真族立马回信同意了要求,而势力锐减,且归顺威朝的达旦族却拒绝了。
副营使赵虎捧着达旦族的回信,不可思议的笑说:“达旦族曾遭受咱们重创,又屡次被巫良族打得不得翻身,眼看要被灭族,且为威朝附属,他有何资格拒绝?他又拿何种底气拒绝?”
秦策则说:“额真族和达旦族处境不同,帮助咱们打击巫良族,最受益的便是额真族,而达旦族夹在两族之间,哪边太强都是他受欺负,他自然得掂量掂量。”
“可是,他信上要求看朝廷下发的公函,他凭什么?”
“达旦族知晓我们兵力不足,担心朝廷的意图,而不愿出兵,这也能理解,出兵前要求确认朝廷公函,这无可厚非,他们当然可以看。”
“咱们主战才能出兵两万,要求他们带三万兵辅助,他们恐怕是要有所担忧,他们不会以为,神武营要借他们的兵造反吧?”
秦策笑而不语。
然而,待达旦族看过公函之后,仍是拒绝联合出兵的要求,理由是实力悬殊,达旦族无法自保。
秦策顿时失去耐心,好生商量不识趣,只得再次回信,威胁说:神武营完全可以联合巫良族,先灭掉达旦族,毕竟解决哪族都是神武营的功劳,如此既满足了巫良族意图,也正中大威朝的下怀。
这次,达旦族不再强辩,立马同意出兵三万,增援神武营。
春风撞破屋门,带来了绵绵细雨。
赵虎坐在秦策的公事房,仔细盘算:“额真族出五万,达旦族出三万,加上神武营和铁骑营的两万,对付巫良族十三万兵,也勉强足够了。”
秦策靠在官帽椅上,目视窗外的清雨潇潇,凉风不解意,吹不散心头的愁思。
“达旦族生死存亡,或可卖力一搏,而额真族不过是受了些巫良族的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防止额真族有反水的可能,他们必须单线作战,不能在我们左右,尤其是后方。”
“那是自然,再以达旦族为先锋,咱们事半功倍。”
“巫良族势力庞然,我们几股力量不齐,最好选择化整为零,分割巫良族的队列,分势化解,方有胜算。”
赵虎点头认同:“言之有理。”
道路两旁树木青翠,草芽冒头,遍染盎然绿意。春天的尾巴摇摆,于风中散布着清冽的草叶之香。
一辆马车轻快,朝向北宁城哒哒前行。
“这次为何不骑马?”
顾盼子坐在香软舒适的马车上,不解的看向身旁的秦策。
秦策头靠厢壁,随着马车的起伏微微摇摆,他闭目养神,轻声回答:“因为我累了,我真的有些累了。”
“哦!”
顾盼子察觉到男人的疲惫,识趣的闭了嘴。
秦策虽合着眼睛,却精准的抓住了顾盼子的手,将那柔软无骨的小手放在膝上,他淡声叮咛:“出征之事,一旦出了军营,不可对任何人谈起,无论重要与否,此规矩不需要我多说吧?”
“我当然知道。”
“嗯!”
秦策鼻音轻应。
良久,那个男人又闲不住的徐徐开口:“原本,我是不打算带着你出征的,此战凶险。
但既然你从军,若永远躲在后头,是不能成长的。
战场上从来没有常胜将军,将士要面临的永远是未知的结局。
故此,每一次出征都是一场告别,将爱说清楚,将后事交代明白。
带兵出征,向来不可大意,哪怕看似己方胜算更大,亦可能被鼠吞大象。
即便我们实力薄弱,如何面对战场上的危机西伏,作为一名将士,你应当学会应对问题。
接受败绩,比得到胜利,更能使人成长。
你可明白我的用意吗?”
秦策将眼帘轻启,微芒从空隙中投射而出,落在顾盼子身上。
顾盼子如同受教的小学生,半知半解的点头:“我明白。”
许久不见,襁褓中的秦与子,又变了些许模样,黑曜石般的清眸,可以专注的盯着大人的脸,瞧上许久。
仿似认出了父亲,那孩子在秦策的怀里不哭不闹,格外的安静。
铁应柔略带愁容,绕在秦策身边唠叨:“这孩子体弱,三五日一场病,不是发热,便是咳嗽,亦或是腹痛,他哭闹不止,我就心焦,他这样小,药又难服,我己经心力交瘁。”
秦策爱惜的抚摸儿子的小脸,宽慰妻子道:“家里有医士照看,你不必惊慌,幼儿多病,实属常态,都会好起来的。”
“尽管如此,我又如何不惦念。”
秦策将婴儿缓放摇篮,劝道:“孩子自有天命,你过分担忧,既不能替他分担,反而伤了自身。”
铁应柔反思后,妥协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