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呛进肺里的瞬间，我听见苗苗在哭。
这不可能。理智告诉我这是镁粉燃烧产生的幻觉，但那个声音如此清晰——就像她六岁那年半夜做噩梦时，光着脚丫跑到我床边的啜泣声。
"苏晚！抓住我的手！"
通风管道的金属板被掀开，林默那张布满油污的脸出现在缺口处。他右臂的伤口还在流血，这让我想起三个月前，他在顾家后花园偷偷塞给苗苗哮喘药的那个雨夜。现在他的掌心向上，有一道X形疤痕，和苗苗病历本上被卫生局长盖的章一模一样。
我伸手时，蓝色小熊从口袋里滑落。存储卡从它肚子里掉出来，在火光中闪过一道冷光——就像苗苗坠楼那晚，窗框上残留的玻璃碎片反射的月光。
"周维拖不了太久。"林默拽着我钻进通风管道，身后传来服务器机柜爆炸的闷响。热浪掀起的灰尘扑在脸上，我突然想起离婚那天，顾明城把协议书摔在我脸上时扬起的纸灰。
管道里的每一道接缝都在灼烧我的膝盖。爬过转角时，铁丝网刮破了我的小腿，血珠滴在标着"CR-718"的电缆线上。这个数字无处不在——就像顾明城安插在我生命里的诅咒。
"左转！"林默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周维切断了B2层的监控。"
拐角处卡着半支录音笔，是周维常用的那款。我扯下来时，金属外壳上还带着余温。去年冬天，他偷偷把这支录音笔塞进苗苗的书包，第二天我们就得到了顾明城与卫生局长的谈话录音——那段提到"718钢材"的对话最终成了法庭上的关键证据。
地下车库弥漫着刺鼻的烟雾。透过通风口，我看见周维站在燃烧的采访车前，卫星电话的蓝光映着他三天没刮的胡茬。他脖子上还挂着记者证，镜头盖不知掉在哪了，昂贵的徕卡相机此刻正滑稽地卡在他皮带和啤酒肚之间。
"我有顾氏人体实验的证据！"他对着空荡荡的车库大喊，声音嘶哑得像连熬了三个通宵，"《财经周刊》己经收到——"
三个黑衣人从阴影里扑出来时，周维突然转身，朝我们藏身的通风口方向比了个手势——拇指与食指相框，这是他在法庭外教我偷拍顾明城的暗号。他们按倒他时，那台徕卡相机摔在地上，镜头碎裂的声音让我想起苗苗病房里心电监护仪的报警声。
"别看。"林默捂住我的眼睛，但我还是看见周维被拖走前，用带血的手指在相机残骸上划了个"7"字。黑衣人踩碎卫星电话时，闪烁的屏幕上最后显示的是苗苗的病例编号：CR-718-47。
救护车厢里堆满了医疗废料。林默发动车子时，车载广播正在播放通缉令："纵火犯苏晚协同记者周维窃取商业机密..."我攥着那半截录音笔，突然明白为什么三个月前，周维非要送苗苗那支带加密功能的儿童手表。
"他上周就准备好了备份。"林默猛打方向盘避开路障。后视镜里，明珠大厦18层的火焰吞噬了周维留在窗边的三脚架。我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他往我口袋里塞的U盘，外壳上刻着苗苗教他的简笔画：一只小熊坐在数字7上。
散落的采访笔记上全是"718"的涂鸦，其中一页被血浸透的纸上画着基因图谱。林默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染红了方向盘上贴着的便签——是周维的字迹："7号实验体存活，18层D区"。
怀里的蓝色小熊突然发出"滴滴"声。我掰开它被熏黑的耳朵，看到存储卡指示灯正以7长1短8长的频率闪烁——正是周维教苗苗的摩斯密码求救信号。
"他们开始首播审讯了。"林默把手机递给我。画面里周维被绑在电击椅上，嘴角的血己经干涸。镜头特写他血肉模糊的指甲缝时，我的呼吸停滞了——那里卡着一小块蓝色塑料，是苗苗U盘的外壳。
"认罪！"审讯官把电击器按在周维锁骨上。周维突然抬头，咬破手指在桌上写下血淋淋的"718"。画面立刻切成了新闻播报："通缉犯苏晚劫持记者周维潜逃..."
林默关掉手机，救护车冲进破晓的晨光中。我抱紧蓝色小熊，突然明白苗苗为什么要黑进顾氏的服务器。
她在18层机房看到的，远比死亡更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