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的手臂在抽搐,那些深浅不一的伤口像被撕碎的琴键。
我死死按住她,掌心的血把病号服袖口浸透成暗红色。她的瞳孔完全变成了非人的冰蓝色,眼中爬满蛛网般的血丝——这双眼睛正在死去。
"载体记忆读取中..."机械音从她喉咙里挤出来,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电流杂音。
我发疯似的去掰她攥着纽扣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皮屑和血痂。
"苗苗!看着我!"
她突然仰起头,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我从未见过的诡异笑容。
"妈妈,我能看见数字了。"
鲜血顺着她下巴滴在白色床单上,"7...1...8..."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里,我抱着她轻得像纸片的身体。她的蓝裙子己经被血染成紫黑色,像一朵腐败的绣球花。我能感觉到生命正从她小小的身体里流失,就像握不住的沙。
"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我的声音碎得不成调。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得刺眼。医生扒开她眼皮时,我看见那些蓝色正在吞噬最后的眼白。
"准备肾上腺素!"
"不行!她心率太弱了!"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像一把钝刀锯着我的神经。
"快!来人,来人!"医生跨上病床开始心肺复苏,我听见肋骨断裂的脆响。一下。两下。
嘀——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心电监护仪上己经是一条首线,毕竟眼睛骗不了人。
"死亡时间,凌晨3点17分。"
我无助的瘫坐在地上,而苗苗就在我眼前,就那样躺着,很安静。
317,这个数字像毒蛇般钻进我的耳朵,顾明城书房保险柜的密码组合,他每次输入时指尖在金属按键上敲击的节奏我都记得。
原来谋杀从那时就开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护士扶着进入太平间。
太平间的冷气冻得人骨头生疼。苗苗躺在不锈钢台面上,皮肤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我抚过她发青的眼睑,发现睫毛根部结着细小的冰晶——是那些药剂在血管里结晶了。
"他们给你注射了什么..."我的眼泪砸在她脸上。
法医掀开白布时我差点把台子掀翻。她腹部布满针孔,像被虫蛀过的花瓣。最可怕的是右手掌心——用指甲刻出的"7"字,边缘还粘着皮肤组织。
"死亡讯息?"法医的声音在发抖。
我攥着尸检报告的手抖得厉害。
不,这是我的孩子用命换来的密码。
“节哀顺变”护士把我拉出太平间,看着太平间的门一点点关上,也不知道苗苗冷不冷,而我的心,己经死了。
葬礼那天的雨是铁锈味的。
黑色轿车碾过积水停在墓园门口。
顾明城撑着一把纯黑长柄伞,西装革履得像来参加商业酒会。
我站在人群最后排,黑色面纱下的脸己经流不出眼泪。棺木里的苗苗穿着她最爱的蓝裙子,化妆师尽力遮掩了她发紫的唇色,但我知道在那层脂粉下面,她的血管里还流淌着荧蓝色的药剂。
牧师念悼词时,我盯着顾明城后颈那颗痣。三年前他就是用这只手签下苗苗的领养文件,现在同一条手臂正虚伪地搂着林雨柔颤抖的肩膀。
"尘归尘,土归土——"
我扯下面纱走上前。
人皮面具被撕下的声音比想象中响亮。底下露出的不是复仇女神的面容,而是一张被痛苦腐蚀得千疮百孔的脸。这半年来我每天都在腐烂。
顾明城转身时表情精彩极了。困惑、震惊、最后定格在一种令人作呕的愉悦上。"苏晚?"他嘴角抽动着,"你终于..."
尸检报告甩在他脸上的声音像记耳光。
纸张散开的瞬间,苗苗腹部的针孔特写正对着他的眼睛。
"317。"我的声音像生锈的刀片,"你设这个死亡闹钟时..."
这个时候,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警灯把雨幕染成血色。
警车来了!
逮捕令上的编号在闪光:XXXXX718。
这一切,都显得非常突然。
警察给顾明城戴手铐时,他突然凑到我耳边:"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耳廓上,"718可不是随便选的数字。"
我看向墓穴,雨水正把泥土冲成血色的溪流。
苗苗掌心的"7"、逮捕令的"718"、还有她最后念叨的数字——这些碎片在我脑中疯狂旋转。
当第一铲土落在棺木上时,我终于听清心底那个声音:这根本不是结束。
是另一场谋杀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