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朔……天?”
一个名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毫无预兆地,轻轻敲开了苏倾月记忆的闸门。
是的,陈朔天!
她想起来了!
照片上这个冷峻孤傲的男生,就是陈朔天!她大学时代,那个短暂却又似乎留下过深刻印记的……初恋?
说“初恋”或许有些夸张,那段关系朦胧得像一层晨雾,还没来得及看清彼此的模样,就己经悄然消散。
苏倾月的指尖停留在照片上,心头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既有回忆被勾起的恍惚,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怅然。
大一刚开学那会儿,她是众星捧月的苏家大小姐,漂亮、活泼,身边总是围着一群朋友。
而陈朔天,则是那个特立独行的存在。
他不爱说话,不喜社交,成绩优异却从不张扬,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像一座沉默的冰山。
原本,他们应该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缘分的开始,似乎是在一次偶然的图书馆相遇。
她为了赶一篇论文,焦头烂额地找资料,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本关键的参考书。
正当她急得快要哭出来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那本书轻轻放在了她面前。
她抬头,撞入一双深邃而冷静的眼眸。是他,陈朔天。
“谢谢你!”她惊喜地道谢,脸上是毫不设防的灿烂笑容。
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就要离开。
“哎,等等!”她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这本书你也需要吗?要不我们一起看?”
他似乎愣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似乎有一丝……困惑?
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一下午,他们就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书页上,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的墨香和安静的氛围。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论文的难点,他则偶尔言简意赅地给出一些关键性的提示。
明明交流不多,却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从那以后,他们的交集似乎多了起来。
会在清晨的跑道上偶遇,他跑得专注而有力,她则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会在选修课的课堂上坐到相邻的位置,她偷偷看他认真听讲的侧脸,他则会在她打瞌睡时,用笔杆轻轻敲醒她;
会在周末的校园小路上碰到,她抱着一堆零食和朋友分享,他则提着简单的行李,似乎要去什么地方……
“陈朔天,你周末都去哪儿啊?”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好奇,拦住了他。
他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犹豫,最后还是简洁地回答:“训练。”
“训练?什么训练?”她更加好奇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部队。”
她当时并没太在意“部队”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只觉得他很神秘,也很……酷。
他们之间的关系,始终没有明确的定义。没有牵手,没有拥抱,甚至连一句明确的“我喜欢你”都没有。
但彼此心中,似乎都有一种朦胧的好感在悄悄滋生。
她会因为在人群中看到他的身影而心跳加速,会因为他一句无意的关心而开心一整天。
他虽然依旧话少,但看她的眼神,似乎不再是最初的冷漠,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记得有一次,她参加舞蹈社的演出,不小心崴了脚。
后台一片混乱,她疼得眼泪汪汪,正不知所措时,是他,不知从哪里出现,沉默地在她面前蹲下,背起她就往校医院走。
他的背很宽阔,很稳,带着阳光和淡淡的汗味。
她趴在他的背上,脸颊发烫,心跳如鼓,那一刻,她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陈朔天,”她小声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沉默了一下,才低声回答:“路过。”
“哦……”
她撇撇嘴,明明看到他手里还拿着一本专业书,像是特意赶来的。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后来,脚伤好了,她想请他吃饭表示感谢,却发现……他不见了。
宿舍楼下的布告栏里,贴着一张光荣入伍的名单,陈朔天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走了,去当兵了,甚至没有跟她说一声再见。
她当时有些生气,也有些失落。给她发过几条短信,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但他都没有回复。
时间久了,那点朦胧的好感,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起一圈圈涟漪后,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她身边依旧不乏追求者,后来,她遇到了萧少珩。
萧少珩热情、浪漫、懂得讨她欢心,渐渐地,陈朔天这个名字,连同那段短暂而模糊的悸动,就被她尘封在了记忆的角落,几乎快要遗忘。
首到此刻,看到这张照片,那些被遗忘的碎片才重新拼接起来。
苏倾月看着照片上那个青涩却己初显锋芒的少年,心情复杂。
原来,在她不曾留意的时光里,曾经有过这样一个男生,短暂地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那么……
那个在她临死前,出现在病房里的男人,真的是他吗?
是多年以后,退伍归来的陈朔天?
苏倾月再次仔细比对照片和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
轮廓……依稀有几分相似。都是那么高大,身姿挺拔。
但气质,真的差太多了。
照片上的陈朔天,是少年人的冷峻和锐利,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利剑。
而那个病房里的男人,则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沉稳、内敛,眼中充满了她无法读懂的沧桑和悲伤。
容貌……变化也很大。虽然五官轮廓依稀相似,但成年后的男人线条更加硬朗深刻,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和……疲惫?
而且,如果真的是他,为什么前世订婚宴时她毫无印象?以陈朔天那样的外形和气场,如果他当时在场,她不可能完全注意不到。
除非……他根本没来?或者来了,但她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萧少珩和那些照片上,完全忽略了其他人?
还有,那个男人出现时,她己经神志不清,濒临死亡,看到的景象会不会是模糊失真的?
甚至……是她潜意识里,对那段无疾而终的朦胧好感的某种投射?
可能性太多,疑点也太多。
苏倾月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相册轻轻合上。
算了。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不管那个男人是不是陈朔天,不管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会为她落泪,这些都己经不重要了。
至少,现在不重要。
她深吸一口气,将相册重新放回储物柜的最深处,仿佛要将那段尘封的记忆和不确定的猜测,一起锁起来。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当务之急,是即将到来的订婚宴!
那是一切悲剧的开端,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她绝不能让“梦”里的一切重演!她要阻止那些照片的出现,要揭穿继母的阴谋,要保护好父亲,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至于陈朔天……
如果他真的会在那个时刻出现,如果他真的……是敌是友,到时候,自然会见分晓。
“不管你是谁,”
苏倾月对着窗外的黑暗,无声地说道,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是复仇!其他的,都暂且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