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深冬,白洋淀的水面结着薄冰,寒风卷着碎雪扑在鬼不灵村的土墙上。地道里油灯昏黄,佟乐举着情报匆匆跑来,冻得发红的手指捏着半张皱巴巴的纸:“嘎子哥!县城传来消息,有支挂着‘华北商贸’旗号的车队,要往保定运‘特效药’,可运输路线却绕开了所有商道。”
嘎子盯着地图上蜿蜒的铁路线,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漕河火车站”的标记。前世作为军事生,他深知战时药品运输的特殊性:“不对劲。真正的商队不会选这种易遭伏击的路线,除非……”他突然抬头,目光如炬,“除非车上装的根本不是普通药品!”
罗金宝的烟斗在鞋底磕出闷响:“军分区也截获了类似情报,日军近期在华北疯狂搜刮奎宁、盘尼西林。这批药要是送到前线,不知多少战士要丢命。”他看向嘎子,“但鬼子防备森严,火车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怎么劫?”
地道里陷入沉默,只有远处传来的挖掘声隐隐传来——村民们还在加固地道。嘎子突然摸到腰间的驳壳枪,摸到刻着的“淀”字,想起玉英在情报工作中熬红的双眼,想起老钟叔临终前攥着的党章。“扮成鬼子运输队!”他猛地站起,惊得油灯晃了晃,“我们截获过日军运输文件模板,佟乐能伪造公章,再搞几套日军制服……”
玉英接口道:“我认识县城裁缝铺的王婶,她能连夜改制军装。但火车上肯定有押运的真鬼子,怎么过他们这关?”
嘎子从怀里掏出本破旧的《日语会话速成》,这是他从石磊老宅搜出的:“学日语。我教大家一些常用口令,再用‘口音是大阪来的’当借口。”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漕河火车站的位置,“关键是,要让鬼子自己打开车厢门。”
三天后的深夜,鬼不灵村的祠堂成了临时作坊。玉英带着姑娘们飞针走线,将缴获的灰布军装改成日军样式,领口、袖口的金线都是用芦苇芯染成的黄线代替。胖墩领着几个壮汉,用桐油涂抹从伪军处缴来的卡车,将“青天白日”标志改成模糊的太阳旗。
嘎子则带着佟乐、玉英等人在地道里突击学日语。“この車は特別輸送です(这辆车是特殊运输)”嘎子反复纠正玉英的发音,“记住,语气要傲慢,鬼子就吃这一套。”油灯下,佟乐的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伪造的运输文件上,“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的公章盖得严丝合缝——那是用红薯刻的。
出发前夜,罗金宝将一把缴获的南部十西式手枪递给嘎子:“路上小心。一旦暴露,立刻往白洋淀方向撤,我们在芦苇荡设伏接应。”老人布满老茧的手重重拍在嘎子肩上,“但我相信,你小子能把药带回来。”
黎明时分,三辆挂着伪满洲国旗的卡车驶出鬼不灵村。嘎子戴着墨镜,坐在头车驾驶座,腰间藏着两把枪,口袋里装着用芦苇灰和煤油混制的燃烧瓶。车队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车辙,渐渐融入灰蒙蒙的天际。
漕河火车站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岗楼上的探照灯来回扫动,荷枪实弹的日军在站台巡逻,军靴踏在铁轨上的声音格外刺耳。嘎子的卡车刚停稳,就有两名宪兵板着脸走来。
“身份證明書を見せろ(出示身份证明)!”一名宪兵敲打车窗。
嘎子不慌不忙递上文件,用带着大阪口音的日语骂道:“支那人磨磨蹭蹭的,耽误了运输,你们担得起责任?”他故意将“支那人”三个字咬得很重,这反而让宪兵放松了警惕。
宪兵翻看文件时,佟乐从车上跳下,提着酒壶凑过去:“长官们辛苦了,这是从大阪带来的清酒。”他的日语带着刻意的结巴,“我们队长说了,都是自己人……”
就在这时,站台上突然传来骚动。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押着两个戴脚镣的中国人走过,其中一人突然挣脱,朝着嘎子的车队跑来:“救命!他们要拿我们做人体实验……”
气氛瞬间凝固。嘎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这可能是鬼子的试探。但不等他反应,玉英己经掏出手枪,“砰”的一声将逃跑的人击毙。“八嘎!竟敢破坏运输!”她用日语尖叫着,眼神中满是凶狠。
这一举动让宪兵们露出满意的神色。为首的宪兵挥挥手:“放行!”
卡车缓缓驶入站台,嘎子透过车窗,看到标着“防疫给水部”的车厢。他深吸一口气,对身后的队员们做了个手势——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当卡车停在车厢旁,押运的日军少佐警惕地上前检查。“你们的运输单上没有药品明细。”少佐推了推眼镜,“打开车厢,我要清点。”
嘎子强压下紧张,笑道:“阁下有所不知,这批药是天皇陛下特批的‘机密物资’,打开包装会影响药效。”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伪造的“密级文件”,“不信您看,连华北司令部都无权过问。”
少佐狐疑地接过文件,就在这时,佟乐突然指着远处大喊:“有八路!”站台上顿时一片混乱,日军纷纷举枪瞄准。嘎子抓住机会,猛地掏出手枪,抵住少佐的太阳穴:“别动!不想死就命令你的人放下武器!”
车厢门被猛地推开,里面堆满了贴着“ペニシリン(盘尼西林)”标签的木箱。玉英带人迅速控制住车厢周围的日军,胖墩则指挥队员将药品往卡车上搬。突然,远处传来密集的枪声——真正的八路军在火车站外围发动了佯攻,吸引日军主力。
“快走!”嘎子大喊。就在他们装车时,一名漏网的日军拉响了手雷。千钧一发之际,玉英扑过去将嘎子推开,自己的手臂却被弹片划伤。“玉英!”嘎子红了眼,抱着她跳上卡车。车轮卷起雪雾,三辆卡车如离弦之箭冲出火车站。
日军的追兵很快追了上来。子弹如雨点般打在车身上,胖墩开着最后一辆卡车殿后,用机枪扫射追兵。“嘎子哥,你们先走!”他的声音在枪声中格外清晰,“我来断后!”
嘎子咬着牙,将玉英交给佟乐包扎,自己拿起一挺歪把子机枪架在车尾:“一起走!我们是雁翎队!”燃烧瓶在日军车队中炸开,火光映照着少年队员们坚毅的脸庞。
当车队驶入白洋淀的芦苇荡时,罗金宝带领的区队早己设下埋伏。土枪、土炮齐响,日军的追兵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嘎子抱着装满药品的木箱跳下卡车,看着玉英苍白的脸,心中发誓:“这些药,一定要救下更多的人。”
深夜,鬼不灵村的地道里,罗金宝举着缴获的盘尼西林,眼中闪烁着泪光:“这是救命药啊!军分区的伤员有救了!”他看向嘎子,“这次奇袭,你不仅展现了战术智慧,更证明了雁翎队的担当。”
嘎子摸着腰间的驳壳枪,望着地道外的白洋淀。风雪中,芦苇荡依旧在寒风中挺立,正如他们这群不屈的抗日战士。而那批来之不易的药品,将成为照亮冀中抗日根据地的一束光,温暖着每一个浴血奋战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