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淀的晨雾还未散尽,嘎子己带着胖墩、水生和十名精锐队员钻进了芦苇迷宫。深秋的芦苇足有两人高,枯黄的苇叶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像在为即将揭露的罪恶呜咽。他们此行的目标,是石磊为日军设立的细菌战临时实验室——一座伪装成渔民仓库的混凝土建筑,位于淀区西北角的无名小岛。
“当年玉英就是在这附近发现病死水鸟的。”嘎子压低声音,手指划过地图上的红圈。防水地图上,小岛周围用红笔密密麻麻标注着“霍乱弧菌污染区”,“都把防毒面具戴上,实验室里可能还有残留毒株。”
铁腥味混着腐臭从砖墙缝隙渗出,队员们的胶底鞋踩过岸边发黑的水草,惊起几只羽毛溃烂的水鸭。水生突然蹲下身,用镊子夹起一块碎玻璃——上面还粘着暗黄色的液体,“是福尔马林,实验室就在前面。”
仓库铁门挂着三把生锈的铜锁,胖墩刚要抡起铁锹,嘎子突然按住他的手。顺着门缝望去,昏暗的室内影影绰绰立着上百个玻璃罐,罐中浸泡的人体组织在茶色液体中轻轻晃动,有的肢体发亮,有的面部扭曲成诡异的笑容。
“畜生...”胖墩的铁锹“当啷”落地,声音发颤。一个十西五岁少年的标本让他移不开眼——孩子的胸口被剖开,脏器外翻,却戴着一顶崭新的日军军帽。
嘎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见过石磊与日军少佐的合影,但眼前的场景比照片残酷百倍:墙角铁架上摆着成排的培养皿,霉菌在琼脂上爬成扭曲的图案;黑板上用日文写着“活体实验数据汇总”,日期从1943年一首延续到三个月前。
“水生,把这些文件都拓下来。”嘎子指着墙上钉着的羊皮纸,其中一张盖着石磊的签名章,“‘为大东亚共荣圈奉献活体实验样本三百二十例’...他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水生的手在发抖,钢笔水在纸上晕成墨团:“这些标本里,有一半是孩子...”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失踪的交通员小虎,喉咙像被堵住般说不出话。
实验室最深处的保险柜引起了嘎子的注意。密码锁上沾满血手印,显然是日军撤离时匆忙留下的。他掏出从县城偷来的万能钥匙,齿轮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柜门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里面整齐码着十二本黑色相册,每一页都贴着活人解剖的照片,标注着“实验体编号”“细菌感染阶段”。嘎子翻到最后一本,瞳孔猛地收缩——玉英牺牲前抢出的毒株样本瓶躺在底层,瓶身标签上的“玉英”二字,是石磊的亲笔。
“队长,看这个!”胖墩从墙角拖出一个铁箱,里面装满了实验报告,“1944年7月15日,石磊签署《关于淀区居民活体解剖的可行性报告》...”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他们把老百姓当成了小白鼠...”
嘎子接过报告,泛黄的纸页上,石磊的字迹工整得令人作呕:“选取抗水性强的渔民后代,其肺部组织更适合培养新型霍乱弧菌...”他想起玉英临终前说的“记得淀里的荷花”,突然转身将拳头砸向砖墙,鲜血从指缝渗出。
“把所有证据分类打包,半小时后撤离。”嘎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水生,你和二娃子护送标本去军分区,路上绕开安新镇的日军据点。”
“那你呢?”胖墩抹了把脸,扛起一箱相册。
“我去趟石磊的老宅。”嘎子举起从保险柜里找到的钥匙,“这里还有他和龟田的密约,我要查清楚细菌战原料的运输路线。”
石磊的老宅位于县城西巷,三间青砖瓦房表面看不出异常,地窖入口却藏在灶台后面。当嘎子撬开地板时,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台阶上散落着撕碎的照片——全是石磊与日军高官的合影,最新的一张摄于三个月前,他胸前戴着“淀区防疫功臣”的勋章。
地窖深处的石壁上,用红漆画着详细的细菌战部署图:白洋淀周边标注着七个“人体实验采集点”,其中“鬼不灵村”被划了三道红圈。嘎子的目光落在墙角的铁皮箱上,里面装着未及销毁的“实验体名单”,他数到第二十三页时,突然浑身冰凉——名单第一行,是奶奶的名字。
“原来早在1939年,他们就盯上了鬼不灵村...”嘎子的声音几近耳语。奶奶临终前的话在耳边响起:“别丢了淀里人的血性。”他小心翼翼地将名单折好,放进贴胸的口袋,那里还装着玉英的银镯和佟乐的钢笔。
返回鬼不灵村的船上,嘎子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朝阳初升,却照不亮他眼中的阴云。当他把证据交给罗金宝时,这位见过无数生死的老战士也红了眼眶:“我马上派人送往晋察冀军区,李云龙的独立团正在河间一带活动,他们可以护送这批证据北上。”
“告诉军区,”嘎子握紧了“淀魂”枪,“石磊现在是淀区警备司令官,他的办公室就在县城司令部顶楼。”他指着地图上的红点,“那里有整个华北地区细菌战的核心数据,我要亲自端了它。”
三天后,当晋察冀军区收到这批证据时,司令员拍案而起:“立即启动反细菌战专项行动!通知雁翎队,不惜一切代价摧毁石磊的老巢!”而此刻的白洋淀,嘎子正带着队员们在芦苇荡里演练新战术,他望着远处县城的方向,轻声说:“玉英,佟乐,老钟叔...你们看着吧,这场仗,我们必胜。”
芦苇荡的风掀起他的衣襟,露出内袋里那张泛黄的名单。上面每一个名字,都将成为刺向石磊和日军的利刃。而那些在实验室里无声控诉的人体标本,终将见证侵略者的滔天罪行,和白洋淀军民永不屈服的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