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炉的火星子溅在黑板报上,帅胡正用粉笔给新画的《揉面图》描边,突然听见通讯员小张在门口喊:“帅胡班长!你的诗在校刊发表了,标题叫《案板上的平仄》!”
粉笔“当啷”掉在地上,帅胡的眼镜片闪过惊喜的光:“真的?快拿来瞧瞧!”他接过油墨未干的校刊,看见自己的诗配着小毛的雕花插图——《馒头褶里的星图》旁刻着蝴蝶兰花纹,《煤炉夜话》下面画着老高算帐的剪影。
大周的收音机立刻凑过来,饭勺敲着搪瓷盆当锣鼓:“列位看官!帅胡诗人一朝成名,炊事班从此名扬天下,且看这——”他突然盯着校刊上的照片,“哎?怎么把我刻在腌菜坛上的‘周’字纹拍得像鬼画符?”
“去你的,”小毛握着雕花刀给校刊刻纪念章,刀刃在封面上划出“烟火诗社”西个小字,“张技师说你的评书段子比诗还有画面感,校刊编辑想采访你呢。”
老高的算盘珠子在账本上蹦跳,笔尖在“文化建设开支”栏犹豫:“油墨钱二钱,校刊邮寄费五钱——”话没说完,看见帅胡把校刊垫在案板上揉面,“哎哎!那是‘精神食粮’,不是面板!”
“副班长放心,”帅胡笑着举起沾满面粉的校刊,“我在《切菜节奏论》那页记了新配方,面粉与诗意的比例正好是十比一。”
整个上午,炊事班成了明星片场。通讯班扛着摄像机来拍“诗人炊事员”,帅胡对着镜头紧张得把雕花刀拿反,小毛却自然地演示“诗句雕花”:“刻‘算珠落处见真心’时,刀刃要跟着算盘的节奏走。”
最绝的是大周的“评书式解读”。他举着饭勺当话筒,对着镜头摇头晃脑:“列位看官!帅胡诗人的《灶台赋》,讲的是胖洪班长颠锅如挥毫,小姜揉面似泼墨,我老周的饭勺嘛——”他突然指向老高,“是镇守中军帐的算盘将军!”
胖洪笑得围裙都在抖,往镜头里塞了刚蒸的糖霜馒头:“我们炊事班的诗,都藏在褶子里、刀工上、算珠间,”他转头看见帅胡正把校刊往腊腊窝里塞,“帅胡,校刊主编说下个月要做‘军营诗人’专题,让你准备十首新作品。”
“十首?”帅胡差点被面粉呛到,看见小毛在他笔记本边缘刻了排诗行,“要不把大周的说书段子整理成‘快板诗’,比如《酱菜罐里的月光》?”
“好主意!”大周立刻来了精神,饭勺敲着校刊当响板,“且听第一回:‘酱菜罐,圆又光,装得下月亮,装得下家乡——’”话没说完,校刊边缘被他敲出个缺口,气得帅胡首翻白眼。
午后的阳光斜照窗台,隔壁连的文书抱着笔记本敲门:“帅胡班长,能给我们班黑板报题首诗吗?要带‘馒头’和‘钢枪’的那种。”小姜趁机把揉好的“钢枪馒头”塞给他,枪托处还沾着未干的面粉。
最让老高头疼的是“粉丝来访”。修理所的战士们捧着校刊来讨签名,帅胡的钢笔水蹭在老高的账本上,他对着“特殊损耗”栏叹气:“墨水三钱,相当于小毛三天的雕花颜料——”话没说完,看见小毛正在给来访者刻“诗人印章”,刀刃在萝卜上流畅游走。
黄昏收工前,校刊编辑扛着相机来补拍。帅胡站在煤炉前朗诵《蒸锅上的星座》,蒸汽在镜头前蒙出白雾;小姜举着刻有诗句的馒头排队形,大周的饭勺在旁“指挥”;最抢镜的是腊腊,它叼着校刊蹲在老高脚边,尾巴扫过账本上的“文化交流开支”栏。
“帅胡,”胖洪突然递来封信,邮戳来自集团军报社,“你的《炊事班十二时辰》被转载了,主编说要寄样刊——”
“那得记在‘荣誉收入’栏!”大周的饭勺差点敲到镜头,“老高,把样刊折算成烤馍片,我要十片!”
深夜,煤炉的火光映着校刊编辑部的回信,帅胡的诗稿旁散落着小毛刻的诗签。老高的账本里夹着校刊扉页,上面有全连战友的签名,耳尖发红地嘟囔:“油墨味比酱油香,算在‘精神文明建设’栏。”
帅胡摸着笔记本上小毛新刻的笔架,突然在稿纸上写下:“当诗稿变成铅字,当雕花登上校刊,我们终于懂得,最动人的创作从来不是孤芳自赏,而是把战友的笑闹写成韵脚,将日常的烟火酿成诗行。炊事班的每个瞬间都是素材,而我们,永远是彼此最温暖的读者。”
清晨的黑板报前,新兵们围着校刊讨论,小毛正在给“帅胡诗人”的插画补刻饭勺花纹,大周举着收音机播《诗人与炊事班》的专题报道,跑调的声音里混着馒头的麦香。帅胡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所谓的发表与荣誉,远不及小姜塞来的热乎包子,不及小毛刻在刀柄上的鼓励短句,不及老高账本里偷偷画的笑脸——这些藏在烟火里的温柔,才是他诗中最动人的韵脚。
煤炉继续燃烧,校刊的油墨香混着饭菜的热气飘向远方。帅胡知道,下一首诗的灵感,或许就在大周的说书声里,在小毛的刀刃起落间,在老高算错账时发红的耳尖上,在胖洪永远带着笑意的围裙上。而这,才是他作为炊事班诗人,最珍贵的创作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