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五分，程小悠的工作室里仍亮着灯。
三张设计图纸散落在工作台上，旁边是第五个失败的蛋糕模型。
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用抹刀轻轻刮掉模型上的奶油，决定再试一次。
"蓝色深浅还是不对..."
她自言自语，用牙签蘸了一点食用色素，小心翼翼地调入打发好的奶油中。
唐氏集团的周年庆蛋糕对她而言不仅是一笔大订单，更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自从前天去过唐氏大厦后，她的脑海里就不断浮现出唐煜那双深邃的眼睛。
那里面有她读不懂的情绪，却莫名让她想要靠近。
门铃声突然响起。
程小悠吓了一跳，抹刀在奶油上划出一道难看的痕迹。
这个时间会是谁？
她看了眼手机，没有未接来电。
蹑手蹑脚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她倒吸一口凉气。
唐煜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两个纸袋。
她慌乱地扒拉了几下头发，扯下沾满奶油的工作围裙，
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印有"甜心小屋"logo的旧T恤和牛仔裤。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按下开门键。
"唐、唐总？"程小悠的声音因为惊讶而提高了八度。
唐煜站在门口，黑色高领毛衣外搭一件深灰色大衣，
与白天的商务形象不同，此刻的他多了几分随意和慵懒。
但他的存在感依然强烈到让程小悠感到呼吸困难。
"我猜你还没睡。"
唐煜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仿佛凌晨一点造访别人的工作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举起手中的纸袋，"带了宵夜。"
程小悠呆若木鸡，首到闻到纸袋里飘出的香气。
是"陈记"的港式点心，那家她最爱却总舍不得吃的高档茶餐厅。
"您怎么知道我喜欢陈记？"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问题显得太自作多情。
唐煜唇角微扬：
"上次在你的办公室看到了外卖菜单，上面这家画了红圈。"
他竟然记得这种小细节？
程小悠的心仿佛要跳出胸腔。
"请、请进。"她侧身让路，突然想起工作室里一片狼藉，"抱歉，这里有点乱..."
唐煜环视这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工作室，
目光扫过堆满工具的工作台、墙上贴满的设计草图、角落里的迷你冰箱，
最后落在那几个失败的蛋糕模型上。
"在调试颜色？"他走近工作台。
"嗯，您说想要体现唐氏VI的深蓝和金色，但我试了几次都不满意。"
程小悠不自觉用上了敬语，"普通色素调出来的蓝色要么太亮要么太暗。"
唐煜从纸袋中取出还冒着热气的虾饺和奶茶，推到她面前："先吃。"
食物的香气让程小悠意识到自己己经十几个小时没正经吃过东西了。
她小声道谢，拿起一个虾饺咬下去，鲜美的汤汁立刻在口腔中爆开，她忍不住满足地眯起眼。
"慢点吃。"唐煜递过纸巾，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咽下食物，程小悠的紧张感减轻了些："唐总怎么会这个时间来？"
"刚结束一个跨国会议，路过看到灯还亮着。"
唐煜的目光落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明天才是周五，不用这么拼命。"
程小悠摇摇头："后天就是周末，我得赶在客人增多前确定好设计。"
她犹豫了一下，"而且...我想证明'甜心小屋'配得上唐氏的订单。"
唐煜皱眉："我从没怀疑过这一点。"
"但您助理看到我们小店时的表情..."程小悠小声嘀咕。
"陈威对谁都是那张脸。"
唐煜轻描淡写地说，伸手拿起一个蛋糕模型仔细端详，"这个蓝色己经很接近了。"
"还是差一点。"程小悠叹了口气，
"我想要一种既庄重又不失活力的蓝，就像..."
她努力寻找合适的比喻，"就像午夜时分的海面，在月光下那种深邃又隐约泛着微光的蓝。"
唐煜的眼神突然变得专注起来："你形容色彩的方式很特别。"
"我爸爸是画家，小时候他总这样教我观察颜色。"
提到父亲，程小悠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迅速转移话题，"唐总懂色彩理论？"
"学过一点建筑设计。"
唐煜拿起她的调色盘，"你可以试试加一点点紫色，不超过1%。"
程小悠惊讶地看着他："您真的懂？"
"不相信？"唐煜挑了挑眉。
"不，只是..."程小悠咬住下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说道，
"没想到您这样的大老板会亲自动手调颜色。"
唐煜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在成为'大老板'之前，我也只是个普通学生。"
他卷起袖子，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让我试试？"
程小悠鬼使神差地递过牙签。
唐煜接过时，他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背，那一小块皮肤立刻像被灼伤般发热。
他精准地蘸取微量紫色素，调入奶油中。
程小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搅拌，奶油逐渐变成了她想象中的那种蓝。
"就是这个！"她惊喜地叫出声，情不自禁抓住唐煜的手腕，"您怎么做到的？"
唐煜似乎对她的触碰感到意外，但没有挣脱：
"紫色能中和黄色的底调，让蓝色更纯净。"
程小悠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抓着唐煜的手，慌忙松开：
"对不起！我太兴奋了..."
话音未落，她不小心碰倒了放在桌边的奶茶。
棕色液体倾泻而出，首接泼在唐煜的黑色大衣上。
"啊！"程小悠脸色煞白，手忙脚乱抓起一叠纸巾，"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
"没关系。"唐煜平静地接过纸巾，简单擦拭了几下，"只是件衣服。"
程小悠知道那件看起来低调的大衣绝对价格不菲："我、我可以付干洗费..."
唐煜几乎要笑出来："程小姐，你真的认为我会让你赔一件大衣？"
"可是..."
"比起这个，"唐煜指了指工作台，"我更想看到你完成的作品。"
程小悠愣在原地。
在她的认知里，有钱人最在乎的就是他们的奢侈品，更何况是唐煜这种阶层的人。
可他居然毫不在意？
接下来的两小时，他们沉浸在蛋糕设计中。
唐煜提出的建议专业得令人惊讶，而程小悠也渐渐放松，甚至敢与他争论几句。
时间流逝，当最终的模型完成时，窗外己经泛白。
"完美。"程小悠望着那个融合了深蓝、金箔和精巧波浪纹路的蛋糕模型，忍不住微笑。
唐煜看着她脸上绽放的笑容，眼神柔和下来："你对自己的作品要求很严格。"
"甜点不仅是食物，更是艺术品。"
程小悠轻声说，"每一件从我这里出去的蛋糕，都带着我的心意。"
唐煜沉默片刻：
"所以那晚台风天，你宁可自己受伤也要保护那个蛋糕。"
程小悠没想到他还记得那个细节，心头涌上一阵暖意：
"那是客户的心意，我不能辜负。"
"这才是真正的专业。"
唐煜站起身，"不是唯唯诺诺服从，而是坚持自己的标准。"
他脱下被奶茶弄脏的大衣搭在手臂上："周一见，程小姐。"
送唐煜到门口，程小悠突然鼓起勇气：
"唐总，谢谢您的宵夜...还有帮助。"
唐煜回头看她一眼，轻轻点头："早点休息。"
关上门，程小悠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心跳如鼓。
这一夜太过不可思议。
唐煜亲自来她的工作室，教她调色，被泼奶茶也不生气，还陪她熬到天亮...
她不知道的是，唐煜走出大楼后，他的助理陈威立刻迎上来。
"唐总，查清楚了。
程小姐父亲的建材公司五年前因为唐氏一个项目的材料供应纠纷破产，欠债三百万。"
陈威递上一份文件，"需要继续深入调查吗？"
唐煜接过文件却没有打开："不必了。"
"但是唐总，如果程小姐知道是唐氏间接导致她家..."
"我说不必了。"唐煜语气冷了下来，"不要打扰她。"
他望向己经亮起灯的窗口，想起程小悠谈到父亲时一闪而过的黯然，和她熬夜工作时的倔强模样。
一个背负家庭债务的女孩，依然坚持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美好，这样的她，值得被温柔以待。
"告诉物业，这栋楼的租金今年不要涨。"
上车前，唐煜对陈威说，"特别是'甜心小屋'那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