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第一阵北风如同万箭齐发，呼啸着掠过云梦泽。在泽国边缘的煤山之巅，项宇身披狐裘，宛如一尊坚毅的雕像，静静地伫立着。山脚下，三百名刑徒正忙忙碌碌地搬运乌黑的煤块，远远望去，就像一群勤劳的蚂蚁。钎锤凿击声此起彼伏，与泽畔新铸铜钟的悠扬声响交织在一起，惊得芦苇荡中越冬的雁群扑棱棱地飞向天空。
项宇弯腰捡起一块闪烁着晶光的煤块，仔细打量着它的纹理。这时，一阵充满楚地特色的号子声从山脚传来，他抬眼望去，只见一群墨家弟子正在改良蜂窝煤模具，将它们变成可拆卸的陶范。这些陶范一旦投入使用，生产效率肯定会大大提高。
“公子！” 苍离的呼喊声打断了项宇的思绪。他循声看去，苍离正攀爬着布满煤屑的岩壁，动作敏捷得像只猿猴。苍离那只独眼在朝阳的照耀下，闪烁着奇异的血色光芒。“按照您说的分层开采法，现在每天能产出上万斤黑石！” 苍离兴奋地说着，同时展开手中的舆图。项宇凑近一看，新开辟的运煤水道像蛛网一样，密密麻麻地延伸到铸铁工坊的十二连炉。
但项宇的目光很快越过泽西丘陵，投向那片浓烟滚滚的地方。五十座改良后的窑炉正在那里日夜不停地燃烧，烧制出的陶范被源源不断地装上项氏商队的牛车。突然，项宇好像想到了什么，他迅速解下胸前的狼牙吊坠，将吊坠的凹陷处对准煤层的纹理，转头问苍离：“苍离先生，您看这些晶纹像什么？”
苍离刚俯下身，山体突然剧烈震颤。一个满脸煤灰的少年从矿洞里跑出来，手中捧着一块嵌着蕨类化石的煤精，大喊道：“挖到了... 挖到龙骨了！” 项宇的指尖触碰到化石纹路的瞬间，恍惚间，三亿年前的原始森林仿佛在他眼前拔地而起。
临淄西市的晨雾还没散去，“项氏蜂窝煤” 的幡旗己经插遍了各个酒肆。穿着粗布短打的伙计们敲着铜锣，大声吆喝：“三文钱一箩，能烧整整半旬！” 当第一个陶匠把蜂窝煤填入窑炉，青蓝色的火焰 “腾” 地窜起，围观的百姓们吓得纷纷跪地，高呼 “祝融显灵”。
到了中午，争议爆发了。儒家学子们抬着孔庙祭祀用的青铜鼎，把项氏煤铺围了个水泄不通：“黑石燃烧的烟太污浊，怎么能用来烹煮祭品！” 掌柜项平正要争辩，项宇的马车 “轱辘轱辘” 地碾过青石板路，七岁的项宇捧着特制的烟囱，利落地跳下马车。
“大家仔细看看。” 项宇当场组装起带烟道的煤炉，青烟顺着竹管一首飘到三层楼高的幡杆上。他舀起鼎中的黍粥，分给众人：“烟往天上走，食物留给百姓，这怎么能算亵渎呢？” 老儒生们盯着粥面上的涟漪，仿佛在涟漪中看到了自己动摇的倒影。
变革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还没到立冬，临淄城外的官窑己经全部改用蜂窝煤。项宇站在窑场高处，望着浓烟中若隐若现的城阙，前世雾霾中故宫的景象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他闭上眼睛思索片刻，从袖中掏出一张新绘制的滤烟装置图纸：“在烟道里加上陶珠层，再用醋液吸附烟尘。”
暮色降临，铸铁工坊成了一片炽热的火海。十二连炉首次满负荷运转，蜂窝煤燃烧产生的烈焰把夜空都染成了赤红色。公输忌盯着新出炉的钢水，老泪纵横 —— 这铁水竟然能连续浇铸三十把环首刀，而且成色丝毫不减。而项宇在记录温度变化的竹简上发现，狼牙吊坠的裂痕会随着炉温的升降而忽明忽暗。
初雪飘落时，危机也随之而来。墨家斥候截获的密信显示，咸阳将派治粟都尉来彻查这股 “妖火”。项宇连夜召集工匠，把煤炉改造成可以拆解的取暖炕：“从明天开始，向全城百姓租售暖炕，每户每天只用三块煤。”
腊月祭灶那天，项宇混在人群中观察情况。秦吏挨家挨户搜查所谓的 “妖物”，在一位老妪家中，他们看到暖炕上正酣睡的婴孩。当校尉用刀尖挑起煤灰时，一位老翁颤颤巍巍地捧出项氏煤券：“官爷，这可是救命的暖石啊...” 原本冰冷的青铜甲叶，在这温暖的氛围中也显得不再那么可怕。
这时，张良的卦摊发挥了大作用。他让墨家子弟扮成游方术士，把煤炉的使用编成 “灶王赐福” 的传说。项宇路过卦摊时，听见张良正在给一位农妇解卦：“黑石能带来温暖，既不是妖也不是仙，这是百姓智慧开启的征兆。” 两人目光交汇，都想起了百家讲坛上 “革故鼎新” 的誓言。
上元节的灯市成了展示新发明的绝佳场所。项宇设计的走马灯以煤油为灯芯，光影在纱幕上投射出铸铁、耕织、筑城的画面。当儒家学子指责这是 “奇技淫巧” 时，项宇点燃特制的烟花，火树银花中浮现出《考工记》里 “审曲面势” 西个大字。“这不是妖术，而是探究事物原理！” 项宇站在灯车顶端，七岁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无比高大。人群中，乔装打扮的治粟都尉默默地撕碎了查封令 —— 他的袖中藏着项宇送的暖炕图纸，正是靠着这个，他的妻儿才熬过了寒冷的冬天。
三更时分，铸铁工坊依然机器轰鸣。项宇在试验窑中有了意外发现：过量的煤灰和砂石竟然熔成了晶莹剔透的琉璃。苍离捧着琉璃片，激动得浑身发抖：“这... 这比和氏璧还要珍贵！” 项宇却把琉璃片嵌入窗框：“从明天起，所有工坊都换成琉璃窗，省下的灯油钱能多炼三成铁。”
惊蛰前的一场暴雨冲刷着煤山。项宇在矿洞深处发现了伴生的硫磺矿，他按照前世的记忆调配火药时，狼牙吊坠突然剧烈震动。一声巨响惊动了整个工坊，烟尘散去后，岩壁上露出了一条青铜矿脉 —— 这正是铸剑谷急需的重要资源。
项梁佩着剑匆匆赶来时，项宇正用琉璃片观察火药残渣。叔侄俩对视一眼，项宇突然说道：“请叔父散布消息，就说云梦泽有麒麟降临，口吐火焰。” 他把硫磺粉碾碎撒进煤堆，“等始皇东巡到这里，我们要给他一场真正的‘祥瑞’。”
暮春三月，稷下学宫传来消息。儒家博士们联名上书，称蜂窝煤破坏了五行平衡。项宇抚摸着新制的煤油灯，在请柬背面写下：“燧人氏钻木取火，神农氏教民耕作，什么时候拘泥过五行？” 这行字，将在即将到来的辩论大会上，成为反驳守旧派的有力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