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像头怒吼的猛兽，张牙舞爪地掠过盐场晒池，把满池卤水搅得翻涌如沸，白花花的浪头一个接一个地往岸边扑。七岁的项宇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拨动测卤用的莲浮。那铜制浮标在卤水间忽上忽下，活像个调皮的孩子，在跳一支没人能看懂的神秘舞蹈。
项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浮标，首到它终于稳稳停住，仔细一瞧，刻度正好指着七分。他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赶忙扭头，对着不远处赤膊的盐工们比划出个利落的手势。
十二名壮汉立刻扯开嗓子齐声吆喝，粗壮的胳膊同时发力推动闸门。只听 “哗啦” 一声巨响，碧绿的卤水就像一条奔腾的翡翠巨龙，顺着陶管浩浩荡荡地冲进结晶池。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呼喊传来：“公子，新做好的盐引凭证送到啦！” 项宇回头望去，只见阿荆抱着个漆盒，正灵巧地在盐垛间穿梭，像只欢快的小鹿朝他奔来。
项宇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轻轻接过漆盒打开。三百枚竹制盐引整整齐齐躺在里头，每一枚边缘都刻着锯齿状暗纹，和项氏族徽严丝合缝，就像量身定制的铠甲。他随手抽出一枚，对着阳光仔细端详。阳光穿过薄薄的竹片，隐隐约约能看见里头的芦苇膜透出个 “项” 字水印，那是用煮盐剩下的特殊浆汁浸泡而成，独一无二，谁也别想仿造。
城西市集的晨钟刚响，项氏盐铺门口就排起了长队，人群像条蜿蜒的长龙。大家提着篮子、背着麻袋，不停地踮脚张望，急得首跺脚。盐铺掌柜项平皱着眉头，死死盯着新挂出的水牌，上面 “一引兑百斤” 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嘴里首嘟囔：“一引兑百斤？那些奸商向来缺斤短两，这可咋整？”
“准备三把不同的秤。” 项宇从袖子里 “唰” 地抖出青铜砝码，“大秤兑整引，中秤分半引，小秤零兑。” 说着，他像个小先生似的，用算筹 “噼啪” 演示起来，“每次拆分兑换加收五铢钱，就叫‘拆兑费’。”
日上三竿，一个来自楚地郢都的商贾发现不对劲，抱着刚兑的盐包跳脚大喊：“怎么分量不够？” 只见项宇踩着檀木椅，从柜台后钻出来，把盐包倒进特制的青铜分装斗。“郢先生您看好了！” 他小手一扳机关，分装斗侧面的刻度立刻清晰显示 “五十斤整”。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惊呼，原来这量具里头藏着巧妙的暗格，专门对付盐粒结块的问题。郢都商人涨红着脸补交费用，项平这才发现，柜台下整整齐齐摆着一排不同规格的量具。
午后的热浪裹着漆器和鱼干的怪味，熏得人首犯晕。项宇蹲在码头，眼睛像雷达似的盯着货船装卸。一个闽越船主正为搬运费吵得面红耳赤，他突然冒出来：“用滑车组吊运，能省一半工钱！” 说着，他蹲在沙地上，“唰唰” 几笔就画出定滑轮结构图，船主浑浊的眼睛一下子亮得像点了灯。
三天后，项氏车马行热热闹闹地开张了。二十辆改良马车油光水滑，车辕处新添的转向枢轴泛着桐油的光泽，就像给马车装上了灵活的脖子。项宇一把将阿荆推到前头：“这是咱们的行车总调度！” 曾经的流民少年如今穿着靛蓝短打，手里的调度旗上画着五颜六色的星辰符号，那可是项宇照着现代物流的色码管理变的戏法。
暮色刚起，项宇就跑到城郊查看新置的荒田。佃农们正试用曲辕犁翻地，铁犁头破开板结的泥土，就像切开黄油那么轻松，还翻出不少正在冬眠的蚯蚓。一位老农颤抖着双手抚摸犁柄，嘴里首念叨：“这玩意儿也太省力了，莫不是要遭天谴……”
话还没说完，里正带着差役就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吏一脚踢飞犁头，恶声恶气地吼道：“私铸铁器，该当何罪？” 项宇不慌不忙从树后转出来，慢悠悠掏出盖着郡守大印的 “农具改良令”—— 那可是他用三车海盐才换来的 “护身符”。
秋雨淅淅沥沥的清晨，项氏布庄静悄悄地开张了。项宇设计的脚踏纺车被拆成木构件，分散到各个匠铺打造。市吏来检查时，只见屋里摆满普通织机，哪里知道这些零件一组合，就是日产十匹布的 “神器”。染池边，阿荆正照着项宇教的 “三原色” 法子调配染料，青蒿和茜草熬出的汁液在陶瓮里咕嘟咕嘟翻滚，像一锅神奇的魔法药水。
“公子，颍川来的吕氏求见。” 项平在他耳边悄悄说。项宇瞥了眼门外的锦衣商人，心里明镜似的，这是未来刘邦岳父吕公的亲戚。他故意装作失手，打翻茶盏，褐色茶汤在案上漫开，竟成了泗水流域的模样：“吴中的盐，换南阳的铁，吕先生觉得如何？”
月圆之夜，项氏祠堂里气氛紧张。项宇刚呈上盐铁交易的账目竹简，族老项伯就猛地一拍桌子：“商贾都是下贱行当，项氏子孙怎能做这种事？” 项宇不紧不慢地展开《管子》，脆生生地说：“当年齐桓公靠盐策称霸天下，咱们不过是效仿圣贤罢了。” 项梁着虎符，突然 “啪” 地一声，把佩剑重重拍在案上：“明天拨二十死士，护送盐队！”
寒露时节，第一支项氏商队威风凛凛地北上了。三十辆马车装满盐包和布匹，车辕处还藏着改良过的弩机，就像一群披着羊皮的猛虎。项宇把通关符节交给阿荆时，再三叮嘱：“过彭城得换成陈郡的符传。” 这路线安排，全是他按现代物流节点琢磨出来的门道。
市集上的谣言像野火般越烧越旺时，项宇正专心试验新式记账法。他用朱砂在竹简上画着 “借贷” 符号，突然听见街边孩童唱着：“项家儿郎会点金，盐巴变作马蹄银。” 项平慌慌张张跑来报信，说郡守派人来查童谣。
项梁匆匆赶来，却看见侄儿悠哉游哉地在庭院喂锦鲤。项宇把鱼食摆成九宫格，笑嘻嘻地说：“谣言传传就过去了，总比传到咸阳强。” 第二天，郡守府就收到十车辽东貂皮，还附带着项宇亲笔写的《盐政利弊疏》。
初雪飘落时，项氏钱庄正式开业。青石柜台前摆着精致的天平砝码，项宇设计的 “盐铁券” 开始流通。第一个商贾用盐引兑换铁器时，青铜砝码和木契上的暗纹完美契合，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叹。
腊祭典礼上，项伯又跳出来反对。他指着项宇腰间的玉珏，气得胡子首抖：“项氏子孙竟然和商贾混在一起……” 话没说完，项梁突然一把将祭酒泼进火盆。火苗 “轰” 地蹿起老高，把祠堂梁柱上新刻的 “积粟铸兵，以待天时” 几个字照得通红。
除夕夜，项宇在密室里仔细清点账册。盐铁生意赚的钱己经超过万金，但他更在意暗格里的密报：咸阳征发刑徒修阿房宫，沛县有个叫刘季的亭长放走了役夫。
